“小猴子,姥姥的病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啊?我今天帮她擦澡时,发现她身子越来越坏了,简直只剩一把骨头。而且姥姥越睡越多,醒的时候也是一直咳,她已经好些日子都不曾跟我好好说过一句话了。唉!”
小猴子像听得懂人语,发出“吱”地一声,似在安慰她,要她别太担心。
“要我怎么不担心呢?”她看了它一眼,“我娘死得早,打小就是姥姥拉拔我长大的,说是奶奶,其实她更像我娘。”
“吱吱——”小猴子摆摆头附和。小石头了解地一笑,它八成也想起它的娘了。
她抬头仰望星辰,满天繁星朝她眨着眼。“姥姥以前常说,顶上三尺有神明,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神是不是都住在星星那边?”
她闭起眼,双手合十,开始诚心祝祷起来,“天上的神啊,不管你现在有没有空,听我小石头说几句话好不好?人家说,有烧香有保佑,我小石头平时在庙口卖艺,路过时都不忘给你们拜两下,虽然没有鲜花素果,不过你们别那么爱计较啦,算我有拜,要记得保佑我姥姥喔,让她病快好,生病好痛的……
“还有……”她脸蓦地红了,“这话要跟月老爷爷讲的,我想,呃,我想……”
她支吾了半天,才羞极地嚷了一句,“就是天尧哥啦!哎呀,你们都知道的啦!”
说完,她起身,不待穿鞋便光着脚跑回屋里去,留下一头雾水抓耳挠腮的小猴子。
星儿闪闪烁烁地笑了满天,然而,秦小石没瞧见,一大片乌云正逐渐笼罩过来。
风雨欲来。
第一章
“什么?!爹,这怎么可能呢?”
秦问瞥了心急的女儿一眼,了然于心她为何着急。“你没听错,天尧他抢劫官银,失风被抓,现在押入大牢里候审。”
“这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我们不过出门做了几天生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秦小石犹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与担忧。
“我刚听照顾你姥姥的春花嫂说,天尧他伙同杨大郎、陈午他们,三人不自量力竟去拦路抢劫,对方可是学过武的练家子,被抓,理所当然。”
她有些讶异爹爹话语中的平静。“爹,什么叫理所当然?!或许劫镖抢官银是不对,但他们现在人被抓进牢里!田里也该是收割的时候了,杨大叔、午大叔不在,那些粗重活儿谁做?还有天尧哥……哎唷,真是急死我了,爹,你也想想办法呀!”
“我哪有什么办法好想。”自作孽,不可活。不是他无情,而是也无可奈何。“再说他们劫的这批镖银可是明王赵亨的货,他那人是出了名的横霸,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天尧他们是凶多吉少。”县衙的大人都不敢办,说是要等明王回府,让他自个发落这一干人犯。
“爹,你真的见死不救吗?”秦小石泄气地问。
秦问瞪着女儿,“你要我怎么救?”
“你会武功,或许……”她存有一丝希望地看着爹爹。劫狱二字含在口里,不敢吐出。
秦问叹了一口气,“女儿呀,不是我这做爹的要泼你冷水,但一个女孩家还是要有些矜持,你这样没名没分的为人家穷担心算什么呢?爹本想这天尧人虽海派、好赌些,但至少对人诚恳,活儿也肯干,你许了他或许终身也算有靠,但现在看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意思是要他冒险去救人,不可能。
“这件事跟我喜不喜欢天尧哥没有关系。”她才不是那种自私地只为自己想的人呢!“我、我嫁不嫁他无所谓,”她的脸红了,一半是羞赧,一半是义愤填膺。“可午大嫂和杨家嫂子怎么办?杨大叔的七个小孩怎么办?没了爹,叫他们日子该怎么过?”
“你别净向我嚷,我哪知要怎么办?你姥姥病得那么沉,我们自个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有心思顾别人。”
“对,你只有要借钱的时候才会想到这世上还有个天尧哥!”秦小石气愤极了,她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能将这事置之度外。
“你……”秦问被女儿这番话激得动怒了,勉强压抑下怒气,他转身往内室走去。“我去看你姥姥,天尧的事,你气我也好,怨我也罢,我是无能为力。”
汴梁城里,相国寺依然人来人往,不因边疆烽烟起而失了人气。
刚卖艺完,收拾好家伙,秦问去找大夫抓药,秦小石则坐在寺前的阶梯上看顾东西,她手托着腮,不住地咳声叹气,身旁的小猴子姿势和她一模一样。
“小猴子,你说怎么办?爹他好像真不打算救天尧哥他们耶!”
“嘎——”感受到主人的无力,小猴子也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刚刚我还听说,那没用的明王被召回国啦,在边疆打蛮子打不死,皇帝老儿一气,阵前换将,派晋王去打头阵,自己也将御驾亲征。这下完了,他打败仗,一定火气大,天尧哥他们铁定死翘翘了。”“吱——”小猴子一阵乱叫,表示附和。
“死翘翘?那倒未必。”
咦?是谁在说话?
秦小石转头左右张望,发现身后摆个算命摊子,一个发白胡子白的老爷爷正朝着她眯眼笑。
她指着自己,问那名老者,“老爷爷,你在跟我说话吗?”
“你有烦恼,就是在和你说话了。”
她凑上前,看到他简单的摊子上摆着几支竹签、一只龟壳,旁边有三枚铜板,身后的布帘不知写着什么,密密麻麻的一串字。
“老爷爷,你是算命的呀?”瞧他双眼净露白,看不到黑瞳,八成是瞎子。
瞎半仙闻言鼻孔一哼气,“你没看我招牌上写的字啊!”
秦小石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不认识字。”
他一愣,嘴里碎声抱怨着,“啐,懒鸟一只,上辈子不爱读书,这世当人也不长进……”
“你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什么鸟?
“没什么……”他清清喉咙,“你不识字,我念给你听也无妨。我这招牌上写着:天灵灵地灵灵,瞎半仙铁口最灵,不灵免钱。”
“喔。”她听完后,转身要走。
“喂、喂!”瞎半仙连忙唤住她,“你怎么要走啦?”
她耸耸肩,“我又没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老爷爷。”
“不用钱、不用钱,我……我今天当作善事,大优待。”怎么这么麻烦,跟她“鲁”了老半天,重点都还没讲到。
“真的吗?”秦小石一听双眸一亮地跳了回来,“真的不用钱?”
“骗你我有钱赚吗?”他瞪她一眼。
“嘿嘿,是没有。”边说,她也老大不客气地坐下了。是老爷爷自己说不用钱的唷,这便宜她捡了。
“姑娘,我看你眉心聚拢不展,隐泛黑气,最近诸事不顺喔?”
她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我以为你是瞎子说,原来你看得到呀!”不顺很久了,她想要的东西,包括人,很少让她称心如意得到手的。
“咳咳!”他不自在地咳了咳,“呃,我有天眼通……这不重要啦,来,卜个卦,让老夫为你解解命。”他边说,边拿起龟壳,将铜板放进去,摇了两下倒出。
“嗯,虽然运途有乌云罩顶,但也并非全然无好事,你近来红鸾星动,不过……”瞎半仙捻捻白胡子道。
“红鸾星?!我知道、我知道,说书先生常常说到,意思是我……我要嫁人了。”她插嘴道,刚开始还嚷得很大声,意识到这话有些羞人后,后面那五个字简直像含在嘴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