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谁结婚?晁宁的兄弟姊妹?
想想,赶快想想,他有没有曾经提起过自己的手足……
不,他说过他是独生子,哪里来的手足?
一点慌,一点乱,莫名其妙的念头悬上心海,然后,在飞机上的隐隐不安出笼,不厚道的第六感出现。
不会的!他不会才告诉她,身为妻子该负责任,一转头就忘记该给她的权利。
他说过,她在他心脏正中央,每个心脏跳动,都带给他新的眷恋。
他说过喜欢有始有终……
是的,她记得他说过的每句话,那是她的本能啊!从十岁开始,她就带在身上的本能。
所以,不是他!这个婚礼与他无关,那只是个……只是个远房亲戚的婚礼。可是?哪个远房亲戚会借用他们家场地举办婚礼?
哦!也许不是婚礼,是他父母亲的金婚纪念日,他们在大肄庆祝婚蝈走过多年风雨……
可颜伯父生病呀!怎会在此时举办金婚庆礼?
她做出一个个假设,再将自己的假设一个个打破,没道理的婚礼,没道理的热闹,没道理……
不不不,她不害怕,他若真想摆脱她,不会给她真实电话,所以他的戒指是真心的,他的有始有终也是真心的。
不怕、不害怕,程黎,妳该对自己的丈夫多几分信心。
压下强烈不安,她一步步踩向颜家大堂。
那是个盛重的典礼,从布置到气氛,处处可见用心,小提琴家拉着悠扬乐曲,玫瑰花香充塞在人人的鼻间,汽球在半空中缤纷,人人脸上展露笑颜。
再往前走一点点,放大的彩色照片摆在门前。
当眼光触到照片上的脸,程黎不能呼吸。那是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嘴唇和眼睛……
她窒息了,泪从她颊边刷下,串串晶莹,十指绞扭,痛不到末梢神经,痛在心间。
不是他,她反对自己的视力,反对自己对照片的认定。
记不记得,他们讨论过爱情?他说爱情之于他,不只是一件新衣,
他的唇还在她颊边温馨,他们谈过子子孙孙,他说要一个孩子来证明爱情。
是的,照片中的新郎不是他,他是个表里一致的男人,他说了爱她、保证了爱她,就不会让她伤心。
她拚命说服自己,照片里的男人不过和晁宁有着相似神情,他不是他!拭去眼中泪水,她鼓吹得好用力。
是啊!她要高高兴兴,她要笑着告诉他,他们的孩子将是下一个达文丙。
「新郎,新娘来了。」门口有人大声喊着。
小提琴奏出结婚进行曲,拉炮震人心弦,所有人簇拥向刚下车的新人,程黎也跟着大家前进。
小小声地,她对自己说,看清、看清,他不是晁宁,不是她心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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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步,揉揉眼睛,是他的眼睛,那双有着缜密观察力的眼睛。
再走一步,是的,是他刚毅的鼻和宽唇,是他的身高、他的大手、他不耐烦时的薄情眼光,她错认不了,可是、可是……
怎么会是他?怎么可以是他?如果他想欺骗她的心,他不需要这样真情真意,不需要用一脸诚挚表情,迫她相信爱情。
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她挤开人堆,走到他身边去。
拉住他的大手,他的手心阽上她的,触电的感觉仍在,她心悸、她喘息,她的眼里只有他的爱情,终于,他转头看着她。
那目光……是陌生、是怀疑、是她解释不来的情绪……
他遗忘她了?!
不行啊!说过永远不忘记,他说她是挚爱与唯一,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用这种眼神看她?看得她好伤心!
错的错的,怎能陌生?他们是天地间最亲密的两个人,他们分享的不单是性爱,还有两颗无伪的心,和无数无数的过去和幻想。他说,他们是最最相像的两个人,只有他们这两撇凑在一起,才能凑出最正确漂亮的「人」字。
看见她,他没有半分欣喜,没有快乐,更没有爱情,只有一脸的错愕和犹豫。
他见过她?她的泫然欲泣代表什么意义?反手拉住她的手心,冰冷的手和她哀恸的表情一样系人心,她在发抖,抖得很凶。
有几秒钟的恍神,他想放手责任义务,拥她入怀,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细细询问她的伤心。
但,周遭的宾客和父母亲的焦虑追回他的理智,手指张开,他放手她的冰冷。
他放手了?!程黎的唇在颤抖,心和手同样冰冷,泪水斜过腮边,她一遍遍无声问,他的真诚去了哪里?他在什么地方抛弃她的爱情?
他的眼光在她脸庞短暂停驻,欲言又止,然后,别过头去。
不!不要别过头!他可以抛弃他们的爱情,但是,可不可以花点时间,对她细说分明?
至少,至少告诉她错误在哪里,让她明明白白爱情已经过去。她从不强求任何人的心,尤其是他。
拉住他的手,她强留他的脚步,他冉度回首,她对他轻轻摇头。
请不要放手,我还在努力,如果你决定将就父母亲的决定,至少先让我死心。
程黎无言的委屈,让他的眼光再移不去。
他一定认识她,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充满哀戚?追问个原因吧!他的手抚上她的脸庞,大拇指拭去她颊边泪水。
甩脱理智,他要弄清楚胸膛里那股蠢蚕欲动是怎么同事?不过是一个陌生女子,为什么牵扯起他的心情?教他意乱情迷?
他的动作很大,大到所有宾客的眼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新郎的举止引起观众的切切私语,袖乔自然也发现。
心漏跳几拍,恐惧揪住她的心,不行、不行,她绝不让任何人破坏她的婚姻。
袖乔迅速扑到程黎身上,抱住她说:「妳是小黎,对不对?小黎,我是袖乔啊!我天天想妳,找妳好多年,妳是不是看到报纸的刊登,特别寻来?」
她夸张地拉起小黎,夸张地把她带到自己身边,夸张地用身体隔开小黎和晁宁胶着的视线。
「不过,现在我没办法和妳多谈,等等我,等我拜过祖先后,再和妳聊。品威!」她唤来一个男人,把程黎交到他手上。「别担心,他是我表哥,他会照顾妳,妳跟着他走,等一下我去找妳。」
事情不在预料中,程黎承认自己反应糟糕,承认在这种状态下,只能乖乖地顺从。
但是,不对啊!不应该这样,她找的是晁宁,不是袖乔,她要谈的对象是情人,不是旧时同窗,为什么老友成了情敌,丈夫竟然陌生?
纷乱极了!看着晁宁背影,她该不顾一切冲上前去,抱住他,问问他:「我还是不是你的妻?」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站在这里?看他一步一步走人婚姻……
痛在胸口逐渐扩大,咬住下唇的齿间沁出一抹剌目鲜红,她不晓得,伤害她的是自己、晁宁,还是……爱情?
半小时后,她和袖乔向对面坐着。
程黎看她,她和若干年前一样勇敢可爱;袖乔回视程黎,她也和小时候一样美丽,一样楚楚动人。
「对不起,小黎,我没想过冉见面会是这种场景。」袖乔先说话。
程黎无言以对,这个场景不是由她亲手创造。晁宁说,十年前,他想领养的人是她,可是却领养了袖乔;十年后,晁宁说她是他唯一的妻,可惜,和他走人婚姻的,是袖乔不是自己。
凄然苦笑,漂亮的颈项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