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多谢大哥赞美。”
“那、那我也……”抓住短暂的缝隙,方瞳终于有机会开口:“谢谢你扶了我一把。”
雷续断陇起严肃的眉,不耐一瞪。
“无念来了,你还继续在儿闲磕牙?”
话是对白元悠说,待他兴奋惊喜地飞出去,才吼住急要追跟上去的方瞳。
“你留下。”低沉的声音有些不快。他从不晓得,自己是这般讨人厌的。
“啊?”方瞳眨了眨眼。“你在同我说话吗?”他不敢确定,因为对方的视线并非朝着他,而是墙边梁柱。
雷续断显得有些暴躁。“这房里有鬼不成?”哼了一声,才知道方瞳端坐在椅面。他耳力因练功而奇佳,细微的衣物与木椅磨擦声,不难仔细分辨。只是--他听出另一个奇怪的音调--这小子在干嘛?
“你!”这小子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被意外一吼,方瞳吓掉了手中棉巾。掉落在地,被灰尘沾污了。
“请解释,你在做什么?”音量略微提高,雷续断拼命深呼吸。
“我……”连忙捡起微脏的巾子,方瞳无措。而无措中,带了丝理直气壮。“我在……抹脖子……”
“抹脖子做啥?”他又问。
“抹脖子是为了你方便下刀啊……”吞了吞泛滥的口水,再迟钝也看得出雷续断使命抑压的腾腾怒气。薄唇一张,他勇敢提醒:“这是你说的……”
汉儿寨,居北方把果岭,有重重密林屏障,地势险峻陡峭。这是历经两次迁移,为了躲避官方围剿山賊\\\的行动而寻获的隐匿地带。
今夜,有些凉意。
“哈啾!”抹着冷鼻头猛打颤的是名光头少年,干净的脸上尚带稚意,边搓暖着手,一边睁圆眼观察由板缝间望去的小屋。仔细而谨慎的,因为他的任务叫盯哨。“哈、哈啾!”
“去你的!”与他紧挨在一块的是另呀一名男孩,身着红衣红鞋,气呼呼地朝光头小自嘘了声。“你存心教人听见吗?”去!简直蠢蛋到了极点,他们可是身负重大责任,这么不含蓄的哈啾来哈啾去,岂不让人发现屋外有他们这两名监视者吗?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红中。”小光头气恼地嘟起嘴,心有不甘。打噴嚏是因为我冷,又不是故意不克制住。倒是你,明明知道今晚得轮班看守,还不换下身惹人醒目的大红。”他竟敢先开口骂人!要他说,今晚的月明亮皎洁,黑夜里轻易可见那身红衣红鞋,肯定比他的噴嚏来得引人注目许多。
“我说白皮,”红衣红鞋的红中,小小声辩驳:“你忘啦,这可是一位听说在城里很有名的相命师交代的,要我阿娘给我穿红衣红鞋直到十八,这样以后可以赚大钱,娶美美的老婆喔……”瘦小的脸有抹兴奋得意,忍不住放大了音量,惹来脚下重重一踹。
小光头白皮紧张兮兮将食指置于唇间。“嘘,白痴啊你,讲那么大声要死了,万一被里头发现,使层皮都不够他们剥。”他用下巴指指矮树前的小木屋。
“对……对哦……”红中吓了一跳,赶紧东张西望探看,确定自己没被发现。
星如火,月如钩,徐徐的凉风吹得他们打起哆嗦,忍不住朝对方更偎近些。
冷意中,传来白皮略带鼻音的声调。
“喂,红中……”
“拜托你把鼻涕擦掉再开口行不行?这么个怪声怪调,听得我别扭死了。”说完,好心地扔了片落在地上还没干硬的树叶给他。
“擦就擦嘛……”接过树叶嘟噥了会儿,才继续问:“我说红中,无念大哥怎么还不回来?他离开寨子已经好一段时间了。”数数日子,都一个月了。
红中头大地瞪住他。“你行行好吧白皮,无念大哥又不是长了翅膀,你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偶尔下山逛夜市,这人嘛,靠得是一双腿,要不就骑马,再怎么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不可能这么快找着大当家回来。笨!真是。”
白皮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喔,这样啊。可是红中……”
“又怎地?”
“没常识和逛夜市有什么关系吗?”
“哎哟!”红中不耐烦地戳戳他脑袋。“说你笨,还不懂要反省。叫你偶尔下山逛夜市,就是要你多听人说,无念大哥要去的那个江南有多么远,了解了没?”
“哦……”终于有点了解。“可是红中……”
“你真是不是普通的罗嗦!”红中吼了一下,赶忙又捣上嘴。“干嘛啦你,问题真多。”
“我在想,无念大哥只叫咱们几个弟兄每天轮流看守着他们,可万一……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咱们可怎么办好?劝也劝不得,拦了栏不了……”
“劝拦王八乌龟屁,少乌鸦嘴了你!”恼火的低叫回荡在林间,吓得一群沉睡中的鸟四处飞散。
白皮惊讶地忙捣着红中的嘴。“你想被剥皮也用不着这么大声,万一……啊……阿爸……”
听到白皮凄惨的哀叫,红中连忙回头,两眼一瞪,借着月光看清突然出现在暗夜中的一群人。
“阿……阿爹……”他小小声的叫,嘴里喃喃:“就是‘万一’了,怎么办……”
两人分别自颈后被提起,够不着地面的脚掌拼命挣扎。“哎哟喂呀,我要死了啦。”异口同声连连哀叫,引来一串粗言恶气的怒骂。
“王八小龟蛋,这么晚呆在这儿去睡,做千里眼吗?”喷着口水狂吼的是一名单臂汗子,支手拎住红中,拼命叫骂。
“阿爹……”
“你也是!”提着白皮的是另一个独眼壮汗。“没事儿躲在这儿鬼鬼祟祟,当顺风耳啊?”
“不是不是啦,阿爹……”白皮双脚乱踢,眼里差点要泪花乱转。
“说!你们在这儿做什么?”单臂汉和独眼汉一喝,才松了手。
红中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屁股摔得火辣辣,连忙摇手,开口:“不过陪白皮出来拉屎解屎嘛,能做什么?”
“对……对呀。”一旁的白皮紧张兮兮得马上接口:“今儿个也不晓得吃坏啥东西,肚子疼了一夜。”
“哦?”独眼汉子怀疑得哦了声。
“对啦对啦,就是这样啦。”红中笑着猛点头,大眼闪满无辜的诚实。
周围跟着的壮汉们忍不住出声说话:“算了吧,二当家、三当家的,不过是孩子嘛,什么都不懂。”
“今儿个天凉,叫他们快回窝里睡觉吧。”
“对啦,别责怪他们了……”
众人你来我往,算是替他们求情。顿了会,二当家的才捶了下那王八小龟蛋的脑门。“洪红中,看在这么多伯伯叔叔的分上,老子今天就饶过你。”否则,肯定是顿毒打。
“你也是,白白皮!”三当接用力重叩白皮的脑袋,一脚踹向他。
“再让我瞧见,当心老子宰了你!”
骂完,一行人陆续转身离去,留下可怜的红中与白皮,有点无语问苍天。
“现下怎么办?”可怜的红中先开口。
“我也不知道。”可怜的白皮一脸茫然
吹着冷风,承着落叶,黑夜中的苦情二人组只能向天老爷无声呐喊--
大当家的,您就行行好,快点回来吧。
厅帘“刷”的一声被挥开,踏出雷续断的庞大身体及沉重脚步,怒气冲冲、杀气腾腾的,惊得厅内两名相谈愉快的人张口结舌,其中一人甚至在错愕中不自觉从椅中站起。
“大当家的?”左无念挑高一边眉头,怀疑地板瞪住雷续断来势凶凶的步伐。大当家的……在生气吗?这……久久不怒不笑的大当家居然会发脾气?怪哉、怪哉。动了动惊吓过度的嘴皮,有点看走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