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闻人琰之间那种不明确并且薄弱得不堪一击的怪异联系,终于是……断了。
身侧走廊底的会客室被打了开来,里面走出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长发美丽的女人,她的身材高挑姣好,整个人有一种典雅大方的气质。她走出会客室,不知在梭巡些什么的水汪大眼对上蔺睿予倚墙而靠立的侧影,瞬间,女人美艳的脸孔充满扭曲过后的震惊。
仿佛是被那尖锐的目光刺伤,蔺睿予下意识地转首对上那女人。
倏地,他瞠大双眼,整个心脏紧紧纠结得让他几欲窒息。
就像是脑中本能的警钟在提醒着自己,不要靠近她,不要跟她说话,他紧扯的心极端排斥着她尚未讲出口的任何一个字句。
好奇怪……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不认识……但为什么……心却好痛……那种痛甚至侵蚀掉他每一根神经。
蔺睿予往后倒退一步,不自觉地就想转身离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晶雅终于开口,她柔嫩的双颊有着因为恼怒和讶异所出现的红晕。“你不是……你不是离开琰了吗?”开合的粉润晶唇有着难以忍受的嫌恶,像是在看着什么病菌似的。
她今天早上看到新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她和闻人琰即将结婚的传闻,但她还是带着希望跑来蓝海准备找闻人琰询问。她本来以为,前两个月对她不理不睬的闻人琰终于有了行动,但事实却好像不是这样。
她在会客室里等了将近两个小时,闻人琰的秘书只告诉她,他正在开会,不方便见客。
她等,等到一向养尊处优的耐性告罄,才想走出来再找那个秘书问清楚,却看到了她最意想不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不是上个月就离开了吗?又回来做什么?”方晶雅质问,原本温柔娇作惯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自从上一次和蔺睿予摊牌后,她因为不放心,所以再一次地请那个短聘的佣人调查他究竟有没有离开闻人琰,得到的结果是肯定的,他的确从闻人琰身旁消失了。在公司里没有他的行踪,也不曾出现在闻人家,她一直以为蔺睿予听了她的话而离开了啊!
现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方晶雅皱着眉头,眼里充满不屑。她不知道,蔺睿予消失的那一段日子是在医院里养伤,当然她也不知道蔺睿予为了闻人琰而受重伤的事,这件不能曝光的消息,只有闻人琰身边的亲信才清楚,光是靠闻人家一个短聘的佣人是没办法得知的。
蔺睿予只是面无表情地轻摇着头。他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他不认识她……不认识……对了,他要走,他要走开才行,她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想去哪里?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方晶雅见他想转身离去,没得到答案的她气急败坏。她从未被人这样忽视过,哪一个男人不是把她捧在手心中呵护?但自从认识闻人琰后她居然得摆出低声下气的姿态,他高兴的时候就跟她在一起,不高兴的时候就连理都不理她;要找他见个面,都还得等上几个小时,而现在,就连他身旁一名小小的特别助理也无视她的存在。
“不……我……”蔺睿予的双唇失去血色,他感觉自己额前的白色伤痕逐渐地痛了起来……他真的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警告你,你别再出现在琰的身旁,我上次已经说得够明白了,你不要不知好歹,现在我跟他之间已经容不下你了!”她言词犀利,在愤怒和怨对之下,温柔的面貌全走了样,她想借外界的传闻来让蔺睿予知道他绝对赢不了她。但有大半的成分是在说服自己,闻人琰不会舍她而选择一个男人的。“琰有了我,就不会再需要你这个恶心的同性恋!”
在方晶雅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蔺睿予的脸色倏地惨白。
同性恋!
不是的……他不是,为什么她要这么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话……不是的……他不是的,不是!
蔺睿予身体冰冷,连手指都僵硬起来,他站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在心里重复否认的话语,却怎么也张不了口出声。
恶心……同性恋……不是的,一定是搞错了,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方晶雅要这样说他,他不认识她?方晶雅—
方晶雅……方晶雅!她是方晶雅!
即将和闻人琰结婚的那个女人!他想起来了。
像是狂暴的海啸一般,在忆起眼前女人身份的同时,他脑海里快速地填塞进许多记忆碎片,几乎将他整个人击溃在地。在那个秋枫落满地的花园里,他也曾经像这样伫立在她的面前,她说过相似的话,就连心痛的感觉也是……如此相似。
他不是同性恋……他只是……只是……
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他爱上了一个人……
所以他才会把自己的身体给他,以换取短暂不实的幸福,所以他才会总是将无法收回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所以他才会为了自己心里深藏的悸动感到痛苦,所以他的这一份感情怎么样也无法说出口,所以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要让他受伤—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
那个人—名字叫作……
闻人琰。
耳边响起一道碎裂的声音,蔺睿予的呼吸停止了,伤痕被人毫无预警地粗鲁撕开,淌下的热烫血液侵吞他沉寂到最深处的心,染红了整片,痛得让他失去知觉。
宛若奔驰的疾电闪雷,每一小块的记忆片段就像是找到该有的依归,迅速地被一条细线串联起来,所有不该忆起和不能忆起的画面全数完整地拼凑出最原始的姿态,不容选择地窜流到他脆弱的神智中。摇摇欲坠的身体战栗着,他无神的双眼没有焦距。
犹如一道毒辣的荆鞭,蔺睿予被狠击得体无完肤。
像是察觉他神色有异,方晶雅蹙着眉看着他。这时,另一道顺长的身影进入她的视线范围,霎时,她瞠大了双眼,握紧双手。
“你……”她启着唇瓣,想要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那人却压根儿不当她存在,黑眸里只看到蔺睿予有些站立不稳的身躯,而后立刻快步走向他。
没有察觉第三个人的接近,蔺睿予无法再对任何事物有感应,他看不到也听不到,记忆回流的速度太过剧烈强大,发现真相的坦白认知让他胸口像是被穿透了难以弥补的大洞。
他全身的神经紧绷到几乎断裂,每一个细胞都被尖针贯刺,仿佛再也无法忍受,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本应软倒在地的身体,被一双有力且安全温暖的臂膀给牢牢地保护着。
看视着怀中脸色苍白的男人,闻人琰的脸色仿若罩上一层寒冰。
他骤着火焰的深眸梭巡着蔺睿予紧闭的双眼下难受的表情,一股强大的怒意焚烧而起。
该死!他才一开完会上楼,就看到蔺睿予昏倒的画面,要是他再晚个一步,他不就要跌倒撞伤了?几个小时以前才叫他不要生病让他看身,马上就在他面前上演昏迷的戏码。很好,他非得叫胡子爷养好他的身体不可!闻人琰颈间青筋爆起。
他手臂一伸,毫不费力地就将蔺睿予瘦削的身子打横拦腰抱起,他迈开笔直修长的腿,甚至看也不看一旁的方晶雅,就往自己的总裁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