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他脱下衣服,用力地甩向另一边的墙面。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蔺睿予不停流着血的画面。
“真他妈的……”夏玮砭站在手术室门旁,一声声地咒骂。
闻人琰始终没有出过声,就坐在长廊底的椅子上,深沉难测的眼神令人背脊发凉。
两个人没有交谈过一句话,只是等待着手术室的大门敞开。
医院的空调吹送着,呼吸间皆是药物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宽直的走道上没有什么人,好像连根细针掉在地板上都会有声音,虽然有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每一个角落,但还是有种暗沉的气氛无形地流动着。
医院里有生命诞生,却也有更多的生命在这里逝去,而没有人希望蔺睿予会成为其中一个。
手术室里的人在努力,时间快如飞梭;手术室外的人在等待,分秒慢如静止。
期间,胡子爷拿衣服赶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心,随后又忙着以监护人的身份去办理住院必要的手续。夏玮砭则是烦躁地跑到外面狠狠地抽了一包烟。
时间拉得越长,等待就越令人难挨。
但闻人琰一直没有动过。他就只是坐在那边,跟几个钟头前维持一样的姿势,衬衫上的血迹已经完全风干成了暗褐色,胡子爷带来的衣物放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他却连手指都没抬过,眼睛也没有移开过地面,宛若一尊雕像。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天亮还是天黑,手术室门上的红色灯光终于熄了。
门才一打开,夏玮砭和胡子爷就走上前,闻人琰则是终于缓缓地抬起头。
“病人怎么样?”医生才一走出来,夏玮砭就急着发问,还不停地看向跟在医生身后的护士们推出的病床。
蔺睿予就躺在上面,脸色白得像纸。
随着被推走的病床,闻人琰的眼神移动着,视线只落在那张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现在却毫无生气的脸孔上。
夏玮砭和胡子爷两个人则是尾随而去,不过被医生拦了下来。
医生脱下口罩。“先别着急。请问你们哪一位是病人家属?”他专业的询问着。
“我是、我是。”胡子爷连忙回答。在法律上,他是蔺睿予最亲近的人。
医生看着胡子爷,尽量以安抚的语气说道:“手术是成功了,但病人还没有度过危险期,这两天要住在加护病房观察。还有,他头上的伤口很严重,伤到了脑部,我们没有把握他什么时候会清醒,就算清醒了也很可能会有后遗症,最糟的情况是变成植物人……”
“什么?”夏玮砭忍不住大吼,怒喊声响彻整个回廊。植物人?他不敢相信,那个永远都温文儒雅、没有脾气的蔺睿予会有可能躺在床上再也没办法和他说话!
坐在后面的闻人琰脸色更是暗沉阴郁得犹如黑夜里的鬼魅。
“这是指最坏的情况。”医生冷静地分析。“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得靠病人自己。很抱歉,医生并不是神。”他多说了最后一句,或许是当医生当久了有些感慨。
“我们知道。谢谢你,医生。”胡子爷诚心地向眼前手术服都汗湿的医生道谢,感激他所付出的辛劳。
“不用客气。”医生的职责本来就是救人,他们只是做自己份内的事。“病人家属需要填一些资料……张小姐,请带这位老先生去办理剩下的手续。”医生唤着最后步出手术室的一名护士,然后又将视线对,胡子爷。“你跟那位小姐去就可以了。”
“谢谢。”胡子爷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闻人琰后,就跟着护士走了。
“医生,我们可以去看看病人吗?”夏玮砭拉住要走的医生,心急地问道。
医生沉吟了一会儿。“病人会被送到十一楼的3号房,你们可以去看他,但只能在外面看,不能进去,病人刚动完手术,需要完全的隔离和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夏玮砭向医生道谢。虽然只能在外面看,但总比什么也看不到好。
医生摇摇手,微点头后就离去了。
夏玮砭回头,却发现闻人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愣了一下,然后走到另一头的电梯口,发现楼层灯号停在“十一”的位置。
“真是……”动作还真是快。夏玮砭也坐上电梯,直达十一楼。
他根本不用费心去找蔺睿予的房号,因为他一踏出电梯门,就看到闻人琰站在一间病房前面,隔着明亮干净的大玻璃窗,凝睇着房内病床上的人。
蔺睿予躺在中间的大床上,床边全是一些测血压、呼吸、心跳的电子仪器,荧幕上跳动的数字仿佛在证明着病床上的人还存活着,没有因为他毫无血色的脸孔停止呼吸。
他看起来好糟。闻人琰冷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如此安静地站在这里,而没有把窗户给打破冲进去摇醒蔺睿予。
他挂了两瓶不同的点滴,白色的纱布在头上包了一圈又一圈,脸上有一些擦伤,还带着氧气罩……”动也不动的。
该死!他的脸色简直跟床单一样白。闻人琰紧握着拳。
夏玮砭站在他身后,也看着情况好像很不好的蔺睿予……跟个假人一样,他不敢相信不久之前他还跟蔺睿予像平常一样地说着话。
“闻人琰……”他看着病床,生命力脆弱的人,缓慢地开口:“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夏玮砭认真地说着,没了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
闻人琰用眼神紧紧锁住床中人,好似只要这样他就没办法不告而别。他沉默着,睇向蔺睿予紧闭的双眸。
他记得那双眼睛总是很干净,仿佛不曾遭受过任何污染似的,从第一次见而时他就这样觉得。
他喜欢感受那洁净的黑眸只映着他的身影……为什么蔺睿予现在不再看他?闻人琰全身倏地散发出一阵寒意,他好看的脸孔瞬间紧绷。
“帮我查出幕后主使的人。”他冷语,阴森而低沉的启唇。
“幕后主使?”夏玮砭瞅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对。”闻人琰微微地侧首瞥向夏玮砭。他冷到极点的眼神、冷然的脸孔下隐藏的燎原怒火,在在都让夏玮砭全身窜起一股从头寒到脚底的凉意。
“我要他们加倍付出代价。”
* * *
两个星期过去了。
蔺睿予并没有醒。
闻人琰在加护病房整整守了两天两夜,他不想知道为什么,但他明白自己一定得陪在蔺睿予身旁,度过最危险的两个晚上。
第三天早晨,医生在观察过蔺睿予的情况后,告诉他们,他已经暂时脱离险境,只要恢复情形良好,醒过来的时间就会越快。
但是两个星期过去了,整整十四天,蔺睿予却仍是沉睡着。
在这段时间里,夏玮砭因为不能丢着公司不管,每隔两、三天才能抽空来医院探视蔺睿予,有时候会跟江苡一起出现,不过因为江苡总是来一次哭一次,夏玮砭也只好每次都忙着把她拉到外头去安慰。
后来蔺睿予转出加护病房,胡子爷帮他安排住进宽敞隐密的单人病房,给予最好的医疗照顾。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清醒,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会不会醒。
他身上的伤没有停止痊愈的能力,却还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随着闻人琰脸上越来越冰寒的表情,大家都祈祷蔺睿予能快点张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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