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时他也不能算是小男孩儿了,只是,因为比我小了足足四岁,所以我习惯这样叫他。
他叫黄凯,那年十九岁。
除了小时候被爸爸妈妈背过外,我再也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了。
黄凯的劲儿真大呀!背着我,两条结实而有力的腿不停气儿地直往山上跑,我觉得两边的花儿呀,树呀,往后退得飞快,自己就快要飞起来了。
在山顶的时候,他偷偷摘了两朵红红的玫瑰送给我。那天我们在山顶上坐了很久,我记得下山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头顶。
那次,好像是他第二次来看我吧?
是的,我不否认,我和他在一起时,真的真的非常开心。
也许,他的年轻给我的身体注进了一些新鲜的血液。
我是在电话里认识黄凯的。
还记得那次是打电话去找一个朋友,他不在,却听到另一个浑厚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我心里一动,不由自主地和他多聊了几句。
以后,黄凯便常常打电话来找我聊天。
我给他讲自己已经结束的恋爱史,给他讲许多朋友们的爱情故事,把他当作另外一个自己,
倾诉着所有的地老天荒。
其实我是很自私的,我这么放心地讲自己的故事与他听,是想着,其实有个与自己不在一个城市的朋友可以无所顾忌也很安全。
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五一节,黄凯在电话里固执地说要来见我,不管我同不同意,他就真的来了。
? ? ?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街边的水沟已经饱和,雨水全都漫溢在街面上,四下乱窜。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温暖很潮湿了。
我接到一个传呼,是黄凯打来的,他已经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他真走运,选了这么一个鬼天气。
我背一个白色的帆布背包,接着一把碎花的雨伞,有些无奈地往车站走。说心里话,我是不太愿意与电话或网络里的朋友见面的。阿阿,有些驼鸟吧!谁叫我遇到个脸厚的男孩儿。
在车站门口,我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微驼着背的小眼睛男孩儿,静静地站在房檐下。
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认定他就是黄凯。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黄凯?”
男孩儿低下头瞧我:“黄凯是谁?”
“呃……”我有些尴尬:“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我微窘地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料那男孩儿伸出一只手来毫不犹豫地从我手里把伞接了过去。
我一愣,抬眼看他,那男孩儿嘴角上翘,露出一丝诡笑。
我气极,给他肚子狠狠一拳:“你捉弄我?”
“第一次见面就动武,你也太野蛮了吧!”黄凯“唉哟”一声说。
“你自作自受。”
……
后来,我请他吃饭。可他面对一桌子菜却不动筷,一声不响,一双小眼睛一直盯着我,半晌,才冒出一句话:“你比我想象中的还好看。”
黄凯走时,我去送他,车子启动时,他对着我从车上抛下一句话:“我很快还会来看你的!”
? ? ?
是的,纠缠不清了。
他回去后,电话来得更勤了,对我说了许多许多天荒地老的话。
我觉得太不可思议,太荒唐了,我比他足足大了四岁。
毕竟中国五千年来的传统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对老夫少妻很宽容,但对少夫老妻却会有一种看待怪物的眼光吗?
是的,我怕。我本身也是个传统的女人。
我没有办法不怕。
但黄凯却不理会我的拒绝,毫不气馁,一次又一次地来看我。
我的心渐渐柔软。
也许,我潜意识里是希望他纠缠不清的。
我其实也是渴望有人来爱我的。
终于还是犯下了不理智的大错,终于让他牵了手,让他带着我满街乱窜。
? ? ?
黄凯再三邀请我去他的城市,我终于鼓足了勇气。
那天他骑着摩托车到车站接我。
我本以为他会把我带到他工作的小镇,却想不到,他径直带我到了家里。黄凯看着我的眼,认真慎重地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要把你正正式式地介绍给我家里的人。”
到了楼下,我莫名的有些恐惧,黄凯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为他体贴的小动作感动着,心竟渐渐安定了。
他的父母都在家,我很礼貌很柔和地叫叔叔阿姨,他们对我不是特别热情,但也并不十分冷淡,一切还算正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在黄凯工作的小镇上,我每天给他买菜做饭,像一个姐姐,更像一个家庭主妇,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每到晚上,黄凯都会骑摩托车带我出去兜风。有次甚至让我坐在前面,他在后面搂着我。
嗯,开始倒是很害怕。
但很快的,紧张的心情就被另一种美妙的感觉替代了——眼前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远方,自己的身体也毫无阻拦地向远方奔去,两边的风景如箭一般飞速向后隐退……
我感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路边的风是没了,前面的路也没了,魂飞了散了,如在梦里飞翔……
那段时间,我们都很开心。黄凯快乐地带着我到处窜,朋友家里,姐姐们的家里,叔叔阿姨的家里,一家接着一家,像是在骄傲地向全世界宣布——晓昕是我的女朋友!
? ? ?
快乐幸福的感觉一直弥漫着,直到我回到属于我的城市。
不,他仍是不停地来电话。
但是,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了!
我问他怎么啦?
他总说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但是,我听着他不自觉的一声声叹气,不由自主地想着有什么,有什么,一定是有什么了!
? ? ?
第二次去他那里,他却不再带我回家了,而是直接把我带到了他工作的小镇。
仍如上次般的,我依旧每天给他做饭洗衣,仍如姐姐或主妇一般地照料他,但是每次为他做完一件事,我总是不自觉地涌上一种仿佛在告别的情绪。
第三天,黄凯才带我去他家,他的父母仍是笑脸相迎。我却一直忐忑不安,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滋生。
吃完饭,黄凯去洗澡了。
他妈妈开始和我拉家常,扯了许多许多闲话。最后,终于说到重点了——
“我们家黄凯从小就被他六个姐姐惯坏了,不懂事儿,许多事情都要我们大人操心!他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到时候,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别见怪!”
我木讷地缩在沙发里,两只手不自在地夹在两腿之间,低着头,我不敢看他妈妈的眼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沉闷的气氛弥漫了整个空间,我感觉有一些喘不过气来,钟静静地摆着,一下,两下,三下……
像我压抑的心跳。
黄凯从浴室里出来了,他的脸灿烂的像阳光一样,屋里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了。
? ? ?
在回小镇的路上,我一直默不作声。
黄凯猛地把摩托车停在路边,他看着安静沉默的我,缓缓开口:“他们给你说了什么?”
“不管他们说过什么,我们都应该结束了。”既然这样,不如开门见山,别过脸,我淡淡地开口。“我早就告诉过他们,我的事不用他们来管。”黄凯对着黑漆漆的树林发出一阵愤怒
而痛苦的狂吼:“我已经快二十岁了,他们已经没有权利约束我了。年龄大又怎样,不在一个城市又怎样,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他们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