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积五年的怨,在看见他脸上的憔悴、懊悔,在了解他同样也受着煎熬,在明白他一直视她为唯一,而且还为她舍去门第之见,为她不娶,为她饱受风霜,为她锲而不舍地追寻……她心中的委屈,早已悄悄地淡了。
她打了个呵欠,几年来,第一次觉得倦了,想休息了,想靠回那温暖熟悉的怀抱。
他柔声地劝道:「夜深了,妳睡吧。这儿可有备床?」
「我睡不得的,暖房的气候全仗我掌舵,温度绝不能下降,还得随时观察花苞的情况,你自个儿睡吧。」
「妳常做这事儿?」
吴双摇摇头。「只有花不开的时候,一年几回吧。」
「这事儿吴极不行吗?」
「他不够敏锐,倒是石榴可以掌握个七、八分。」
「那以后妳要是离开了,怎么办?」
「离开?我为什么要离开?」
敖敏轩暗忖了忖,喃喃道:「或许全都一起离开……」
吴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又是盘算、又是思量地喃喃自语,又打了个不文雅的呵欠,决定多保留些精神,不再理他。
第十章
翌日--
虽说众人已看过好几回,但在暖房门开启的剎那,吴家仆役们站在门外,相争目睹自家主子再显神威。
敖敏轩从头到尾作陪,但面对这整间花房瞬间绽放的花朵,他仍恍若梦中。
吴双走出花房,无打了两个喷嚏,不理会身上的汗渍,只忙着交代家丁后续的事儿,这才回满庭芳小阁旁的小舍里更衣。
「怎么包成这样?」石榴早在屋内等候。「我听说敖敏轩昨日也跟着进暖房?」
「就是因为他,才变成这副德行。」
瞧着吴双的大花脸,石榴嘻嘻一笑。「交给我吧!水放好了,快去沐浴。」
之后,几乎是用哄带骗的,石榴才将睡眼蒙眬的吴双架回床上。
吴双咕哝地交代:「今晚我不回兰苑去了,记得让人在园外守着。」
「知道了,我会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另外,吃的东西都放在桌上,妳醒了,饿了,便自己吃。」
「嗯,壮小子就麻烦妳了。」
出了小舍,敖敏轩迎上。「吴夫人,吴兄弟她……」
咦?称兄道弟了?石榴瞇眼而笑。「我说敖老爷,您还是回去歇息吧,我家相公今晚要『待在这园子里,哪里也不去』,您是见不着面了。」
敖敏轩目送石榴离去,心想──她这是在暗示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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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盼到天色暗了,敖敏轩待四下无人后,纵身一跃,翻入小舍。
他忽然有种像个采花大盗的感觉,虽如此,但为了让佳人再重回怀抱,也顾不得「正直」二字了吗?
他进屋,悄声入室,来到床边。
床上的人儿熟睡着,没有黑粉遮盖着的是他所熟悉的面貌,他在床沿坐下,贪婪地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仅着单衣的她,看起来益发瘦弱,他忍不住心疼地触摸那睡得通红的脸蛋,满足地叹了口气。
「双儿?」他俯向她,爱怜地轻唤。「双宝贝?」
回应他的是一记嘤咛。
这使他难以自持地吻上她的唇。
神魂颠倒的感觉呵!一样的甜美,一样的让他无法招架,他真想将她揉进骨子里,为了她,他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他不懂,怎么会这么爱一个人?
「双儿?醒醒。」他吻着她睡红的脸颊。
「双儿?醒醒,咱们好好地谈一谈。」再吻着她的俏鼻。
「双儿?再不醒,我可要不规矩了哦。」贴上她的眼,之后他的唇抚触到她似乎过热的额。「双儿?」欲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摇摇她。
她没有醒来,只是轻微地呻吟了一声。
他摸摸她烫得吓人的额。「该死!定是今日出花房时受寒了。」
迅速地翻开衣柜,敖敏轩找了件披风替她穿上,抱起她立即往门口走,却忽然停下脚步,想想不妥,于是转往墙边,纵身一跃才出园。
街上的行人好奇地瞧着他怀抱着人却还能健步如飞,他紧紧包裹着吴双,不愿众人瞧见她的脸蛋。
进了医馆,大夫把了脉后,摇摇头。
「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这九气尊夫人这些年来全遇上了,此次风寒只是个引子,我开个药方让她服下,不过她体质极虚,又过于操劳,这身子骨定要好好地调理调理,否则恐难活过四旬。」
敖敏轩听见这噩耗,脸色一下子刷成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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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双睁开眼,熟悉的屋子使她又闭上眼,慵懒地翻个身继续赖床。呼,她好久没睡得这么满足了,身子觉得懒懒的,不想起床。
有人进房,杯盘的碰撞声,食物的香气传来。「石榴,我肚子好饿。」
「睡了几天,当然饿了。」低沈浑厚的男音回答。
吴双一下子翻身坐起。「你……你……」然后她发现自己白皙的手,又摸了摸脸却不见黑粉落下。
完了,穿帮了!索性倒回床上,以被蒙头,不愿面对现实。
奇怪,她不是睡在满庭芳小舍吗?怎么却在这里醒来?还遇上这煞星?
「来,先起来喝点汤。」敖敏轩翻被将枕头立起,搀扶她坐好,端着汤轻轻地吹着,然后喂入她微张的小嘴里。
不敢相信!他在干什么?然后汤的味道让她苦了脸。「这是什么汤?好难喝。」
「这是调理妳身子的汤,我已经派人快马从京城送来上等的药材了,这几日就先凑合着喝。现在妳先把这汤喝完再用膳,乖。」
「我不喝,我又没病,干么喝这怪汤?石榴呢?你走开,我不想见你。」
敖敏轩好脾气地轻哄。「大夫说这些年妳操劳过度,身子虚,所以要调理体质。」
「哼,我操劳过度,是谁害的?」
「我。」
「你倒是敢做敢当。」
「乖,喝汤。」敖敏轩不反驳,只是耐着性子劝。
「不喝。」
「双儿……」
「你早知道我是吴当家的?」
点头。
哼,肯定是花房内,汗渍让黑粉泄了底。「你怎么在这儿?我又是怎么回来的?」
「妳在小舍受了风寒,我抱妳回来的。」
吴双怀疑心顿起。「你怎知我受了风寒?那些伙计竟敢违背我的命令放你进园?」
「好好,妳先别恼,他们不知道我进园。」
「好哇,他们擅离职守,没守在门口?」
「不是,我有点功夫底子,跃过围墙进去的。」敖敏轩狼狈地承认。
吴双惊奇地睁大眼。「『正直不阿的敖大老爷』,竟有偷窥的癖好?」
「我是情非得已。」
「你不怕石榴也在?」
「我见她走后才进园的。」
「哼,我不相信你早知我是双儿,兰苑那一幕我明明看见你失望离去。」
「妳的确唬过我,」敖敏轩无奈地苦笑。「本来我已死心准备离去,是壮小子重燃我的希望。」
「壮小子?」
「是的,他说妳白日与晚上面貌不同。」
「这个不肖子!」吴双气呼呼地骂道。「他不过是个娃儿,他说的话你也信?」
「所以……所以为了更确定妳就是双儿,我……我曾经夜探兰苑。」敖敏轩心虚地避开视线。
「你!」吴双恼火地瞪着他,末了闷声地问:「你看见什么?」
敖敏轩先是咧嘴傻笑,接着耳际微微泛红。「我瞧见妳……妳正在……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