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高度这回事儿啊!这种“东西”的存在简直是专门来耗损他的心志的!
“嗯?”聂端衡没听清楚他含在嘴里说出的模糊话语。
“聂教授,拜托你把我弄下这棵树,在下铭感五内……”言予诺虚软无力的请求。他已经困在这儿好久好久,久到他内急、久到他没力。
在下?这怪人讲话真怪。虽然自己是教文学的,但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怪的人。不过,也不是每个学文学的都是如此的怪异。
聂端衡闻言,双眉不自觉地皱得更紧,暗自衡量一下树的高度,发觉它没有高到跳下来就会断手伤脚的地步,他可以自己解救自己。
“跳下来不会有事的。”聂端衡冷道,俊朗面容没有半丝同情。
我也知道你不会有事,有事的是我!言予诺没好气的翻翻白眼。
“要是能跳我也想跳,但是我有惧高症。”
要不是因为惧高,他何必挂在这儿大半天?
聂端衡打量着他,似乎在忖量他话里有多少真实性,毕竟在这所大学里他已见过不少拿他当赌约的荒唐事了,再加上眼前这一件也不会太稀奇。
这所大学的学生有名的不是其它,而是特爱拿新上任或是年轻的讲师教授开玩笑,举凡新来的教授讲师,没有被整过的不是学生们看不上眼,就是还没轮到。
“聂教授,我内急,拜托一下,只要你伸个援手救我下去,我必定会好好的回报你的。”言予诺只差没哭着求聂端衡帮他。
谁让他这完美无缺的人偏偏有惧高这个弱点,为求平安,要他怎么样都可以。
聂端衡凝视他那张苦脸,他的脸庞竟有那么一瞬与记忆里那张深烙的脸孔相叠,霎时,聂端衡眸底闪过一道光芒,尔后,他轻叹口气。
“怎么帮?”他不觉得这个高度算高。
呼,幸好聂端衡还有一点良心。言予诺悬在高空的心中大石因聂端衡伸出援手而放下。
“喂,你要我怎么帮?”聂端衡不耐的叫声拉回言予诺出走的心思。
言予诺回过神来,往下一看,忍不住又发出一声低吟,他把脸埋进肩窝,忍耐着胃里的翻搅。好恶心,他早上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可是……
“你怎么了?”他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帮他的。聂端衡心头有千万个后悔。
“……”
“什么?”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不是将话含在嘴里就是音量小得可以。
“你站近一点,我不要看到地上啦!”言予诺虚弱的吼出声。
好想吐!他好想吐哦!聂端衡再不靠近一点,只怕他真的会吐出来。
聂端衡闻言挑高浓黑剑眉,哪有人请人帮忙腰还这么硬的?
“不好意思,我很忙。”丢下这七个字,聂端衡帮忙的心情尽失,转身想走。
“别走!”
言予诺哪肯放过聂端衡这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哪知心一急,整个人重心一偏……
“呜哇--”一声惊叫外加一声巨响打破宁静的午后。
啾啾啾--
麻雀飞过,太阳高悬,微风轻拂,一切不如人意。
这是一间舒适宽敞的公寓。
打开漆着紫金色漆的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向阳的大落地窗,采用特殊弧形设计的落地窗迎进午后的澄红夕阳,为厅内所有的东西染上一层橘亮的光彩。
沙发呈L型放置,左方离沙发一大步的地方有茶几,跟着有一台四十寸电视,支撑着电视的矮柜里头还有DVD放影机,以及一堆DVD片整齐的排列着。
往右方望去是厨房、吧台与餐室合一的空间,旁边有条走道,两旁有三个门,看样子大概是卧房之类的。走道底是另一个空间,隐约可见阳光照射。
只有一个缺点,这间公寓所有的颜色不是黑就是白,单调沉闷的色调充分说明主人的没有创造力以及郁闷。
哗啦哗啦--
打开开关,莲蓬头马上冲下温度适中的水,言予诺任自己的思绪高扬,让水淋湿他全身。
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登场。言予诺挤出适量的洗发精抹上湿发开始按摩头皮。大约半天前,他被一群学生架上树,有惧高症的他压根儿下不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盼到救星聂端衡经过树下,却一个不小心压在他身上,结果,被压的人没事,压人的人反而丢脸的昏倒。
真是猪头!.
原以为和聂端衡的初次会面会是在开学后的教务会议上,却没料到自己会以这种姿态跟他打照面。等他清楚后,他人已让聂端衡背到保健室去,而他的身分也在保健室护士热心的说明下曝光。
“喔。”他还记得聂端衡听到他的身分时只回以一个语助词。
“很可爱的boy吧?聂教授的感觉如何?”护士阿婆叨叨不休的问,一边发出白鸟丽子式的巫婆笑声。
聂端衡的声音很久很久以后才传到隔了一层白色布幔的言予诺耳内。
“嗯。”
然后他就被聂端衡带回他的公寓了。只因他的公寓分租中,而他“刚好”就是校长指定的“同居人”。
唉--
压下开关,言予诺拿毛巾擦干自己,套上浴袍,踏出浴室。他扬睫环视这陌生的空间,单调疏离的宝蓝色系,让言予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等他住进来后一定要换掉这儿的颜色。
换什么好呢?就换聂青儿最爱的粉红色好了。言予诺好笑。不知道聂端衡见到会有什么反应,还会不会只是单音响应呢?言予诺发现自己很期待聂端衡变脸的时刻来临。
房间的门把被转开,接紧着入眼的是聂端衡高硕的身影。
聂端衡见言予诺站在房中间发呆嘴角怪异扬起的模样,只微挑眉,将衣物丢到床上。“换上吧。”
扔下这三个字的他又消失在合上的门后。
半年来他改变的不多,变的只有那双眸子。言予诺出口的道谢硬是咽回喉咙。那双深邃幽黑却燃着冷炽的眸子,承载着对人世的控诉。言予诺重叹口气,跟这种人相处会让他能量减低,跟着委靡不振起来。到时候他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但是,他接了这case,也混了半年,再不来为聂端衡寻幸福,只怕到时死的会是他。所以,他来了,也顺利的混到聂端衡的身边,只是还没正式见面就出差错,他们的第一次会面竟然会是在树上!
想起来言予诺就恨得牙痒痒的。换上聂端衡借他的衣物,本想拿梳子梳头发的他这才发现他为了接近聂端衡,不得已将自己蓄留多年的长发“咋擦”一声剪成俐落的短发。他摸摸空虚的颈后,不怎么习惯的甩甩头。
望着镜中那张百年来未曾老化的脸,只有那双黑眸偶现的精光会泄漏他涉世己深外,其余的,他就像是时下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但又比他们冷观世事……
别想了,现在重要的是帮聂端衡寻找“幸福”,聂青儿临终的托负,他得完成。
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没见到聂端衡,下意识的寻起他来,最后才在书房找到伏案工作的他。
言予诺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紧张,他以指关节轻敲半敞的门扉,唤起他的注意力,聂端衡没有反应,微低的头紧盯着摊在桌上的文件。
言予诺这回用力再敲门,聂端衡还是没反应,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聂教授。”不得已,他只好出口叫他。
聂端衡沉溺于文件的头方才抬起,只见他眉微拢,问道:“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