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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页

 

  「爱上你不好吗?」拉下他的手,十指交握,她反问他。

  「不好。」

  「为什么?」

  「我不相信爱情。」



  「是吗?高中时期,我记得你享受爱情、悠游于爱情。」

  「那是虚荣,不是爱情,受一大票女生崇拜,让我觉得自己很重要。」

  「那……周蓉蓉呢?你在她身上没有尝到爱情、恋上爱情?」

  提到周蓉蓉,博承的表情淡然,半晌,他不说话。育箴后悔了,她不该在这时候提出错误题目,她有心弥补,重新找来一个话题。

  「我和你不一样,不管是国中、高中、大学或研究所、出社会,我都没企图寻找爱情,因为我既不虚荣也不想受人崇拜,我这个人重不重要,我自己清楚。」

  他没受理她的「有心弥补」,将重心拉回她前一个错误。



  「记不记得,我说过,总有一天会告诉妳周蓉蓉的故事?」

  「你不想说的话,不勉强。」

  她不勉强他的心、他的情,不勉强他的感觉心绪,她知道对于他的爱情,自己没机会,她只想安静守候、只想默默跟随,直到有一天,他发现他们契合,发现就算没有爱情,他和她相处愉快,不再想解除契约。

  「我到美国的第一年碰到蓉蓉,她是个可爱的小女生,也是个被宠坏的独生女,独身到异地,她什么事情都不会,只会躲在我背后,求我替她挡住恐惧,她老是走在我背后,妳常跟的那个位置,大概是妳从小训练我习惯身后有个背后灵,所以她的存在并没有造成我太大困扰。」

  听他说话,育箴微笑。她可不可托大,说他的爱情中,她虽不是主角,却有功劳?

  「她和妳不同,妳什么事都抢着替我做好,她是什么事都等着我去帮她做,长时间下来,我认了命,决定和她订婚。我们的感情不错,在异地互相支持鼓励,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便有所依恃。」

  「你们恋爱了?」

  「对,我喜欢她,非常;她信赖我,相当。我们在爱情中徜徉,以为就这样一辈子。」

  「不是吗?」

  「去年,她生病住院,是肝癌,她的父母亲不愿意她回大陆,认为美国的医疗进步,于是由我来照顾她,那段时间我正忙着开发市场,常常忙得天昏地暗,我请了特护照顾她,她仍然觉得孤单。」

  「然后……」育箴轻声问。

  「然后,她爱上Dink,他是医院里的医生,也是个有妇之夫,当我发现这件事时,蓉蓉哭着对我说,她是真的爱他。以前她以为自己爱我,认识Dink后,她才晓得真正的爱情不光是依赖和安全感,她说她已经没有多少生命,请我容许她自私。

  可不可悲?这就是爱情的原貌。相信吗?在发现她生病同时,我立刻决定同她走入婚姻,我想用婚礼来向她表示不离弃、不让她生病时一个人孤伶伶。没想到,她却用这种方式向我解释爱情。」

  「从此,你不再相信爱情、你看不起婚姻,却没办法在她有需求时不伸出援手;你无法不爱她,又无法不容许她为自己自私,在成全她同时,你否定自己、否定爱情。」幽幽地,育箴接口他的话。

  多好,当年她送走一个享受爱情的男人,多年后,接手一个否定爱情的男人,老天对她真是优渥,硬要将她的暗恋逼进没有阳光的角落。

  「妳有透视眼吗?为什么能洞悉我的想法?」

  「我是个善于推理的律师。」隐去爱情,她说得云淡风轻。

  「是的,我否定爱情,但不管有没有爱情,我活得自在逍遥,就像现在。」他笑笑,喝掉杯中的红色液体。

  「希望你能一直逍遥下去。」干掉红酒,她悲悼自己的爱情。

  「我会。」他说得笃定。

  电话铃响,育箴距电话近,顺手接起。

  「喂,您好,请问找哪位?」

  「我是周蓉蓉,请问博承在家吗?」

  是他的过去式爱情,育箴将电话交给博承,果然,无法拒绝的男人,声音温柔,这通电话,他讲了一个多小时。

  育箴坐在他身边,不吭声,静静地听取一小时温情,听他柔言婉慰、听他对她一声一声体贴……

  酸了鼻子,笑容变得勉强,垂眉,涩意从颊边散开,吞再多口水,也冲不淡苦味。

  她喝酒,一杯一杯又一杯,红红的液体,妄图冲散酸楚,却没想过,酒入愁肠,愁添愁……

  当电话挂上,博承发觉酒瓶已空,育箴还在喝,一瓶不够,她打开第二瓶,就算酒不能解愁,起码醉了意识,忘忧。

  抽走她手上的酒瓶,博承不认同。

  「看,不是我爱藏酒,是妳真的会酗酒。」

  「生日,难得快乐,要不要,陪我?」摇摇酒杯,她有点大舌头。

  「年年都有生日,不必急在一时,何况,酒是越陈越香。」

  「你不懂女人,二十九岁后,女人最避讳的事情有三件,不化妆、不减肥和过生日,我的过生日权利快结束了,请你慷慨一点,让我喝个够。」

  她笑得夸张,明明白白的开心和清清楚楚的痛苦在心中交战,她开心多年追寻,此刻博承就在身旁;她痛苦他的人在身旁,心思却远在地球的另一边,牵扯住一个生病的女性。

  育箴不去预估走到最后,开心、痛苦谁占上风,今夜,她想醉。

  最好醉得一塌糊涂、醉得乱心乱性、醉得忘记,他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博承望着她因酒精泛红的颊边,她笑容可掬,美到让人怦然心动,为了她的美,OK,举杯。

  博承倒满自己的杯子,仰头饮尽。

  「冲着妳生日,寿星最大。」

  再倒酒,干掉杯中液体,他们越聊越High,简直停不下来,到最后,他们轮流唱歌跳舞,从芭蕾、民族舞蹈,到恰恰、伦巴,再到钢管艳舞,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一路舞到床边,拿起枕头棉被,玩起二次世界大战。

  她骑上他腰腹呵他痒,他反身把她压在下面获得短暂胜利……她跳上他的背,玩起蒙古野骑,他是不受控的野马,东跳西跳,企图把她摇下地。

  酒喝得更多,他们疯到极点,育箴亲他一下,他不服输硬要亲回来,然后你亲一下,我亲一下,从额头到鼻子再到脖子……四瓣胶合……

  每个游戏都比上一个更刺激,于是,你脱我的衣服、我拉你的裤子,然后……

  月明星稀,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成形,来不及后悔,他们拥抱彼此的躯体,缩在狭小的沙发空间,酣睡。

  第六章

  一整天,博承心不在焉,他打翻玻璃杯,弄湿档案;他在会议上不知所云,整颗心、整个脑袋想的全是该如何面对育箴。

  清晨他醒来,育箴已经出门,他猜,她和自己一样,不晓得如何面对。

  他们的合约形同废纸,两个同在屋檐下生活的男女,不可能互不干扰,尤其在昨夜的狂欢之后,他们还能是单纯室友,还能回到过去的疏离陌生?

  认真说起,是他先超越封锁线,是他制造两人的亲密空间,谈责任,他必须负上大部分。

  昨天,扪心自问,他真的完全没有知觉?

  并不,酒精或许松懈他的警戒,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擦枪走火的危机在哪里,为什么他不阻止自己?

  是不是,私心里,他在期待发生事情?

  再往深层处思考,他为什么期待事情发生?

  因为育箴的美丽温顺?因为她的聪明慧黠?还是因为她的体贴善良?原因太多,他找不出正确,然而,他确定的是,自己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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