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为什么和瑞祥共枕鸳鸯帐里的女子不是她,更不明白天意为何如此弄人,让一个什么也没做的女人轻易得到瑞祥?
原本她是想,只要下了南都,她总能想办法让瑞祥要了她,更何况瑞祥就算再怎么气她擅自随他出行,也绝不至于把一个女人丢在穷山恶水半路中。只是瑞祥却用了另一种方式来表达他的不满,完完全全地对她视若无睹,一迳忙于公事,有时直接宿在府衙之中也没回到驿馆。
好不容易灾患稍停,宫千巧却不辞千里地赶到南都,而且还带来了一样最有力的武器。
孩子。
他们有了孩子,关系岂不更形稳固?
那自全身上下涌出的妒与恨,几乎像火一样地灼得香云全身烫痛,她就是无法理解、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天意如此弄人,她还需要为别人留余地吗?
看著摇篮里头的小女婴,香云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掀起被子在她的小腿处狠狠地掐了一下,想当然耳,女婴吃痛,随即哇哇哭闹起来,而这时看顾的奶娘也回来了。
“哎呀!这是怎么了?”奶娘刚来不久,还以为香云本就是随侍王妃身边的下人,并无多想。“刚刚小小姐还睡得好好的啊!”
“可能是饿了吧。”香云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生伺候著,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朝外头走去,奶娘不疑有他,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下来,没有看见香云脸上那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必须想个办法……
否则……瑞祥永远都不会成为她的瑞祥!永远都不会啊!
于此同时,房间里,瑞祥看著面色苍白的宫千巧,只觉一股怒气无处发。
说不清对这女子是爱是恨是怜,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得费很大的劲才能止住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压进自己身体中的欲望,只因她那无助却又倔强的表情,时时刻刻、分分秒秒都撕扯著他的心,让他无法不看不问不听。
“冒著这样大的危险,把自己弄得差点连命都没了,你想问的问题,就只是这么无聊愚蠢的事?”天晓得,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的语气,然而一想到千巧居然如此不爱惜自己,他就立时心头火起。
宫千巧怔然,半晌,她垂下头。“你只要回答我一句话就够了。”
她不想刁难瑞祥,更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妒妇,当初千里迢迢赶来固然是吞忍不下被瑞祥抛却、另带香云下南都的难堪,但现在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何等的鲁莽愚顽,居然为了一个也许不会爱她的男人,而忍心让一个全然依赖著自己的小生命受苦?想到这里,不禁涩然一笑,她……她这是何苦来哉?
“你笑什么?”瑞祥不悦地盯视著她。
“我笑自己傻。”宫千巧还是在笑。
“你是傻。”瑞祥忍不住讥讽了一句。“没事找事做,我的感觉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曾经我也以为很重要。我爹娘成亲数十载,没有一天不顾念对方的喜怒哀乐,所以我以为,人间夫妻理应如此,但是跟王爷成亲以来,每每有相悖之处,我终于了解,不是每对夫妇都像我的爹娘,幸而是王爷让妾身明白了,今后妾身会开始学著忽视王爷,这样您满意了吧?”
瑞祥真真是越听越刺耳,她的身子要是跟她的嘴巴复元得一样快就好了。“所以你始终不肯叫我的名字?”
“王爷的心拒妾身于千里外,妾身又岂敢在口头上逾矩?”
“你……”
著恼的以手支额,瑞祥忍不住希望此时此刻宫千巧仍是前两天那个大半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的宫千巧,毕竟那时他们相处起来可是容易多了,哪像现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情况令人浑身不舒泰,明明他就是关心著她和孩子的安危,怎么话一出口全变了调?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让他失控至此,就算是意怜也不曾,往昔对意怜无论有多少的痴念与怨,他全埋藏在心,绝不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半分,在别人眼中,他始终是那个忖节有度、明理自恃的英亲王,直到宫千巧出现……
原以为她只是个心性单纯的小姑娘,然而和她成亲之后,她性格之中好强的那一面才渐渐表露了出来,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经不对劲了……
那是平静已久的海面突然浪潮迭起、波澜万丈的席卷而来,要吞噬一切、占有一切,汹涌得让他只想转身就逃……
他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时间思考才行,这样强烈的情感,是他过去不曾有过的,对意怜是又敬又爱,对香云则是同情之中又带著无法沟通的不耐,然而对象一旦换作千巧,感觉就不是一、两句话所能形容的了,他怜爱她、喜欢她,但有时面对她的质问却又恨不得逃开她、冷待她、狠狠地刺伤她……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狼狈、无比的焦虑,只能扯开话题,不去谈它。
他一向很擅长的,不是吗?
“算了,眼下多说无益,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孩子。”不欲再谈,他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宫千巧的声音。
“你就真的那么吝啬,连一个答案也不肯给我?”
瑞祥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渐渐成了啜泣。
“就算是说谎也没关系……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会相信你……我真的……真的会……”
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道:“你心中早已认定是我带著香云南下,否则但不会追过来不是吗?那么,无论我是实话实说,或是欺瞒于你,又有何分别?答案,我在新婚之初就告诉过你了,你不必再庸人自扰,难道我们之间的问题还不够多吗?”
宫千巧一震。
是啊!不只香云,横亘在他俩中间的,从来是一个更巨大的影子,而那个人是根本连提都不能提的……
“我真后悔……嫁给你。”
说出这句话后,她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宫千巧望著瑞祥的背影,一时注意到的,竟是他宽白大袖下突然地双拳紧握。
但是他仍旧没有回头,只是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
“是吗?但很可惜的是,你除了后悔,什么都不能做。”语意中不无一股木已成舟,你能奈我何的赌气意味。
“你这是……什么意思?”宫千巧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
然而,瑞祥却迳自走了,留下她一人在房间里头,若有所思地咀嚼著那句听上去别有深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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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驿馆大厅,瑞祥正跟一群官员们议事,原来是处置水患一事已渐近尾声,瑞祥便召集官员们过来,表示回京之意。
“你们呈上来的卷宗,本王已详看,差使干得还不差,就照里头说的一一发落下去吧,其他后续的部分也一并交给你们办理,再汇成折子递回皇城,本王也该是时候回皇城向圣上禀报一切了。”
“哎!这次真是有劳王爷了,若不是您亲自出马,只怕这会儿南都还是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呢!”一个官员说道。
“王爷的果断英明,真真是帮了我们不少大忙,更何况您一来,大水也退了、雨也停了,恩泽普照苍生,怎不教下官感佩万分哪!”另一个官员不甘示弱,连忙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