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杯杯烈酒下肚後,再醒来时,自己已经是全身赤裸地躺在飞岛身旁了。
这种老套的招数,仁善想起来都想发笑。自己居然不能免俗地上了当,而且从此以後对飞岛更是死心塌地,无论飞岛要求他做什么,他都无法拒绝他。
认真地说起来,飞岛也不是恶人。
在性方面,灌醉对方、乘人之危的举动虽然算不上君子,但依稀的印象中,飞岛并未对他有过粗暴的动作,甚至……也给予他相当的快感。在工作方面,像飞岛这样愿意倾全力教导後进的设计师,也不多了。然而,以情人而言,飞岛却是再糟糕不过的对象,这点他就无法否认了。尤其到了後期的死缠烂打、明明吃腻了又不愿放手的独占心态,更是令他吃足了苦头,不仅生活和工作全被弄得一团糟,甚至还曾经想过要自杀。
万幸,那段日子也结束了。
纵然过程中两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可是当他告知飞岛,自己要与宋陵结婚,并离开那间沙龙时,飞岛突然就死了心,不曾再来骚扰过他。那些口头威胁要对他不利的举动,也从没有真正实行过。
总之,现在他们之间已成了靠「耳闻」才能得知对方近况的,普通同业者的关系。
回想起过往的风风雨雨,对自己曾动过要寻死的念头,他除了一笑置之外,也觉得当时的他怎么会那么蠢?人如果都有「死」的觉悟了,那么再大的困难、痛苦,也应该都能撑得过去才是呀!自杀是最要不得的事了。
因此,他非常感激宋陵,是她在那段日子给了他力量与吐苦水的管道,要不然像他这种愚蠢的胆小鬼,就算人家抛出了救生圈,他恐怕还会笨得不知道该攀住它呢!
放弃酒精吧!喝点安全的花草茶就好。
懒懒地伸直腰,仁善正想从沙发上起来时,门铃却急吼吼地响起。啊,这种急性子似的按法,八成又是……
把门打开的瞬间,谷洋已经迫不及待地冲著他叫道:「你怎么那么慢啊?快点,我找到她们曾去过的PUB了!芙渠不可能会去那种地方,所以一定是宋陵带她去的!你要不要跟我来?」
将签帐单推到仁善的鼻端前,仁善叹息地取下它,盯著上面的店名。「这间店我知道,阿陵怎么会挑这种时候,去一间到处是熟人的店呢?」
「少罗哩吧嗦的!总之我们先去看了再说。」
扣住仁善的手臂,谷洋一副没得商量的口气,半强迫地将他带出门。
「我知道啦!你别拉我,我总要锁一下门啊!」
「给你两分钟,不能再多!」
仁善很懒得提醒他,其实刷卡不就是代表已经结帐离开了?所以就算现在赶过去,也一定逮不到人的,急也不急於这一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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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的口气,你和宋陵好像常来这间店?」开车的途中,谷洋问道。
点点头,仁善其实不很想光顾那间店,因为那儿实在有太多的熟人了,想见与不想见的人都可能会去。希望老天保佑,别让他遇见……
「那间PUB的老板是某家时尚杂志的女老板,出於兴趣开的。很多与时尚圈有关的人都会聚集到那儿。模特儿是要增加在设计师面前露脸的机会,而像我们这类的造型师,也想在那儿找到工作机会,因此不知不觉中,那里就成了大夥儿的聚会场所了。」仁善淡淡地告诉谷洋。
「哼!也不过就是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聚会的地方嘛!」
不很高兴地压低一边眉头,仁善保持冷静地说:「你说话有必要如此刻薄吗?就算阿陵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她也有她身为专业模特儿的一面,她也是个非常敬业的人。为了能爬到今天的地位,她做了极大的努力,希望你不要轻易地抹煞她。」
「……你还真保护她。」
「她是我妻子,不,就算我们没结婚,她也是我极重要的朋友,我不为她挺身而出,谁能替她说话呢?你难道就不会保护自己的妻子吗了」
「……妻子到底是什么,现在的我已经搞不清楚了。」咂咂舌根,谷洋在红绿灯的空档前瞥他一眼,半自暴自弃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和芙渠之间有很大的问题,非常大的问题,所以她才会跟人跑了。」
「我无意刺探你与你妻子的隐私。」轻声地说著,仁善给他台阶说:「你不必因为我把宋陵与我之间的事对你告白了,就觉得有必要公平地吐实。」
沈默片刻,重新发动车子後,谷洋才以舒缓的口吻说:「不,我想我是希望你听一听吧!」
既然如此……稍微挑高眉头,不催促但也不阻止地,以善解人意的黑瞳望著谷洋的侧脸,仁善等他自己说下去。
「我和芙渠是相亲结婚的。在订下婚约前,我和她也才单独约会过两次而已,而且还是最标准、最八股的约会——看电影、吃饭、送她回家、结束。我不否认娶她是因为有利於我的事业发展,她的父亲是我们航空公司的大股东之一,说话很有分量,我当时觉得自己幸运极了,竟会被我岳父看上。」
滔滔不绝地说著,谷洋也霎时领悟到,这桩婚姻打一开始就不会成功的理由——
他不爱芙渠,所以从不曾试图去理解她在想什么。表面上他似乎做过努力,其实那只是敷衍了事。他认为芙渠会一直这么安分下去,而他们之间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新婚之夜我们就失败了,她拒绝我上她的床,连让我碰一下都会哭。我心想床上的事好解决,如果她不想要我碰,我去外面解决就是了,所以也没把这问题放在心上。日久情深,我以为她总会有接纳我的一日。」
一直以来,谷洋都抱持著:她不接纳也没关系,反正他需要的是芙渠的身分背景,不是她的身体。这想法像道拆不掉的墙,横亘在他与她之间。
「我一直对她很冷淡,我知道她在家中煮了饭等我回去吃,但我却故意在外面解决了才回家。她……好几次都泫然欲泣地看著我,我却装作没看到,心里头只觉得很厌烦。我认为自己已经给了她最大的自由,也从不过问她要做什么,但她却老是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我常常想著,这样子她还有何好不满的?甚至把一切合归咎於她是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因此难以伺候……」
越讲,谷洋脑海中对自己的形象也越清晰、越恶劣。
原来,自己是这么差劲的家伙,竟还好意思将婚姻失败的原因,都怪在芙渠的头上,并认为全是拐跑了芙渠的宋陵不好,抢别人妻子的她是有罪的。
「现在讲起来,我忽然发现自己对芙渠什么都不知道,我和芙渠之间经过一年多的婚姻生活,却仍像是陌生人一样。我不了解她,什么都不了解……哈哈,我还真是可笑,等老婆跑了後,才在这边回想老婆平常都是什么模样。」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谷洋乾笑的声音空荡地回响著。
「我是个很糟糕的人,也是个不及格的丈夫吧?」
深吸口气,谷洋硬著头皮徵询著仁善的意见。仁善也不好说些什么,因此气氛有点尴尬。晓得自己的狡猾已经被看穿,仁善是不会说些虚假的安慰之词帮他缓颊的时候,谷洋也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