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没确定,说给妳听,只是让妳惊吓而已,于事无补。」他从杂志上方瞄她一眼。「不要太担心了。一切都会没事的。」
「说谎。」她好不容易稍有血色的脸蛋,此刻又褪成惨白。一双清澈的眼眸充满坚毅。「一定很严重,你才不肯说,怕吓到我。我没有那么脆弱!」
顾以法换了个姿势,双脚重新交迭,他略转过身,正视着她。
「柏景翔是个烂好人。」半晌,顾以法才简单地说。「欠钱根本不是他的错,钱也不是他用掉的,不过还是欠了,这很麻烦。现在要想办法让真正关系人现身,好让钱庄的目标转移到那人身上。我能说的,只有这样。」
「你不是只负责找人、查人吗?怎么开始解决纠纷了?」
他浅浅一笑,又不回答了。
为了她,他愿意做的事情,又何止这样。
「那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他会……」
说到一半,谢青雯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
「那是……什么?」她指着他脚踝的方向,眼睛直盯着,很困惑地问。
「哪个是……」顾以法才说出口,视线顺着她看的方向……
瞬间,领悟到她在问什么了,顾以法立刻一翻身坐了起来,一面弯腰去拉长裤,试图遮掩。
谢青雯却比他更快,早一步扑上去,扯住他的一边裤管。「刺青!你居然有刺青!给我看!」
「不行!」顾以法露出罕见的慌乱。「妳……不要拉!喂!」
「哗!真炫!到底是什么!」她蹲在他旁边,刚刚拉起他略宽运动长裤裤管的手,现在被他牢牢抓在掌心;虽然很快一瞥,她已经看到了。
谢青雯挣扎着,试图要挣脱,顾以法只是不放。
「我有看到!是什么?蜜蜂吗?还是蜻蜒?你为什么选这种图案啊?剌青不是都刺一条龙或麒麟之类的……」
他不说话,只是抓住她。坐在沙发上的他弯着腰,谢青雯则是蹲在他面前……两人的脸,只距离不到十公分了。
所以,谢青雯看得很清楚。顾以法居然在尴尬!
那个凡事都老神在在的顾以法,俊脸上出现了难言的困窘,额际甚至开始渗汗。
「没、没什么!根本没有什么。」
「你结巴了!」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叫起来。「你居然会去刺青!这有什么好害臊的,做都做了,我不相信没人看过,给我看一下又不会怎样!」
怎么不会怎样,事情可大条了。
「只有师傅大毛跟我哥看过而已。我那时陪我哥去刺青,结果他……他看到那个针就脸色发白,所以……于是……」
「所以于是你就自己来?」她还是想挣脱,一直低头要看。「到底是什么?我刚刚没看清楚,给我看一下嘛!」
「妳……不行……喂!」顾以法不敢太用力抓,怕伤了她;又眼看着要被她挣脱了,情急之下,他只好使用最本能的一招--
身子一滑,往前跪倒在地上,他紧紧把她搂进怀里。
刚洗过澡的淡淡肥皂香,和他清爽的男人味,顿时包围住谢青雯。暧暖的,热热的,让她开始头晕,像是喝了酒一样。
他的双臂、胸膛都坚硬如石,拥抱她的姿势是如此温柔又强势,怎样都不肯让她挣脱,要她放弃挣扎。
「拜托,不要看了。」他的嗓音低低的,好像在说什么私密情话,内容却是讨饶:「真的没什么好看,相信我好不好?」
挣扎无效,她试过几次就放弃了,乖乖待在他的怀中,静静感受他刚刚好快好快、现在已经慢慢平稳下来的心跳。
「不要看可以,那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妳说。」毫不考虑就答应。
现在就算谢青雯要半夜出去飚车,或是明天要他拿出身上所有现金去买乐透,顾以法都会说好。
谢青雯像小猫一样,在他怀里动了动,找到个更舒服的位置,然后,吐出口舒服的大气。
静静依偎了片刻,已经从箝制变成单纯轻拥的顾以法,也毫无办法地沉醉在这个温暖的拥抱中。
怀中人儿,是谢青雯哪……
只听她小小声地说:「我要你告诉我……到底景翔为什么会欠钱?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顾以法全身一僵!
一向头脑冷静、思虑缜密,从来不曾被外界左右心绪的他,此刻,居然是那个失去理智、几乎意乱情迷的人。
他根本是自掘坟墓!
「说吧!」已经被松开的谢青雯,虽然脸蛋红红的,头发也有点乱,不过,她眼中闪烁着唠利的光芒。「还是你要给我看刺青?选一个。」
顾以法握着她的肩,把她推到一臂之远,瞇着眼打量着。
「没想到,我也有被妳摆道的一天。」
「嘿嘿,学长过奖了。」笑咪咪。
一时之间,那个无忧无虑、有点粗枝大叶的活泼女孩又回到他的眼前。
「我还在等你的决定喔,」
顾以法长长叹了一口气。放开她,坐回沙发上。
「柏景翔欠地下钱庄的钱,是帮人借的。」他似乎在考虑着用词,双手在膝上交握,慢吞吞地说。
「帮谁?」谢青雯老习惯不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仰脸望着他,眼神也很认真。「不是我,也不是柏爸他们,这我非常确定。除此之外,那还有谁?是不是……黄美涓?」
顾以法摇头。
「不然呢,他根本没有多少朋友,我实在想不出……」说着,她突然停下来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神色渐渐凝重的顾以法。
她想到了!
玉手掩住嘴,她惊诧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好小、好单纯。
单纯到让顾以法不忍告诉她一切--丑陋的一切。
「难道……是……伊吕……学长?」
顾以法先是静默了片刻。
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第七章
其实,就算知道了天大的秘密,日子好像也没有什么大转变。世界没有毁灭,地球也没有突然停止转动。
想不通的地方还是很多,谢青雯常常因此而发呆;不过,她还是努力保持正常作息,每天练琴、教课,闲时遗帮办公室小妹整理环境、输入资料等等。
日升日落,每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她好像又再一次屈服了,安静地接受这一切,认命度高到令顾以法诧异。
观察了好几天,顾以法终于提出疑问。
「妳……没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吗?」
「你如果想讲,早就讲给我听了。如果不想讲,我逼你也没用,不是吗?」那时她正在外面接待区擦桌子、倒垃圾,突然抬起头,瞄他一眼。「还是你身上的哪里还有别的刺青?被我发现的话,可不是问一个问题这么简单就能混过去的喔。」
顾以法再度语塞,摸摸鼻子,耳根子热辣辣地转身回办公室。
他这样的尴尬神态……居然满可爱的……
其实并不是不想问,也不是没疑问了,只是,还没整理好思绪,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谢青雯很确定,一直到柏景翔出事之前,与梁伊吕都还保持联络--现在想想,也没有错,他们的来往,显然有着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梁伊吕,外表光鲜、斯文潇洒的他,俨然是台北社交圈的黄金单身汉,还不时在媒体上曝光,很有观众缘的年轻名律师……为什么会欠下高额债务?
而且,怎么会没有能力偿还?还要利用朋友当人头去借钱?
其实,找柏景翔出面跟地下钱庄接洽这件事,并不是太难理解。应该是因为梁大律师怕自己形象受损、怕被媒体发现,所以才这样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