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秀人不语,微偏着头,一撮发丝垂落掩住半边脸,教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柏原秀人走出屋子,倚立在栏杆上。一向波澜不兴的心,竟然这么轻意就被撩拨,连他自己都惊讶!
天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浓稠得化不开的暮色笼罩着荒凉的庭园,显得特别寂寥;风的声音听起来像一首寂寞之歌,残花野草在风中摇摆乞怜,静静地诉说着这宅院落尽繁华的悲哀。
柏原秀人的瞳眸一暗,眼珠子融入夜色。
“龙之助,明天起把庭院整一整,别再让人把这里当成鬼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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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朗气清,太阳吐出焰焰的火舌,根据气象报导,气温又创新高。
“大宝,你投哪门子的球?这种烂球谁打得着?四眼田鸡,你是来打球的还是看书?再看下去,你就要变成六眼田鸡、八眼田鸡了,还不快把书给我丢掉!”凌凡顿了下,又开口骂道:“小胖你还吃!打出全垒打,也得跑完全程才能得分。看看你的肚子,还跑得动吗?去给我跑操场一圈!现在!”
烈阳下,凌凡的脾气也跟今天的气温不相上下,周身围绕着沸沸扬扬的气流,一不小心就会螯伤人。
练习了半个钟头,小朋友已经失去当初的兴致,已经有人躲到树荫下乘凉。
“好累喔,凌姐姐,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对呀,凌姐姐。天气好热,我们去麦当劳吹冷气吃汉堡。”
“不行!”凌凡板着脸。“你们下个礼拜就要和星河队比赛了,再不练习,你们就准备捧大零蛋吧!”凌凡是个要强的人,既然要比赛,当然就得拿冠军。
“哎呀,又没关系。只是个比赛,又不是考试,何必太认真。”
凌凡被这番话给惹恼了。天知道为了他们的比赛,她牺牲了自己的假期,更可恨的是,她还为了一颗烂球被那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嘲笑。
凌凡心情本来就很差,现在又被这些小鬼头一搅,脾气正在爆发边缘。
可恶!一想到在日本鬼子屋子里受辱,凌凡心里头就有止不住的气愤。从小到大,她还没受过这种窝囊气呢。
“啊——”凌凡突然对着天空大叫一声,把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喊完,她又抓起冰凉的矿泉水,呼噜呼噜往喉咙灌下去,犹浇不熄胸口的郁闷,干脆将剩下的水往头上兜去,把自己淋得满头满身,再用力的甩甩头,水珠在阳光下进散出斑斓的七彩彩虹。然后,她抓起球棒,走到打击点上。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移动,没人敢出声。
“大宝,你来投球。”此气无可消除,她只好借由击球发泄烦躁的情绪。
“凌姐姐,你怎么了?”大宝呆呆地问。
“啰嗦!”她啐了一口。“我是教练,叫你投球,你就投!”
无缘无故被凌凡的台风尾扫到,大宝挺闷的,又想起刚才凌凡批评他的投球,心里头也顶不服气。好,我就来投一颗好球让你瞧瞧。他心里想。
大宝聚精会神的投出一个球,球路偏了一下,差点打着凌凡。
“笨蛋!你是投球还是打人?”凌凡骂了一声。“再来。”
大宝于是又投出一球,这回虽然好了一点,但球还是偏低了些。
“再来!”
大太阳下,两人就这样一往一来数回合。
“凌姐姐到底怎么了?”一旁,大家议论纷纷。
“她会不会是失恋了?”
“不,我看是她的好朋友来了。”
“哎,你们男生最讨厌啦!”球队中,唯一的女生说。“一定是你们不好好打球,害凌姐姐生气了。”
听到女生这么一说,大家当下低头开始反省了起来。
锵!锵!锵!一声又一声的打击声在宁静的午后显得清脆。
大宝在凌凡一次又一次的修正指导下,渐渐投出了好成绩。其他人,看到凌凡与大宝问的互动,大家的斗志也被牵引出来的,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眼田鸡首先丢开手中的书,他推推眼镜,神情肃穆,像个小政治官说:
“我爸爸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才能成大事,做大官。身为未来的领导人物,我现在就要好好努力。”套上护面具,他走到捕手位置。
刚跑完一圈回来的小胖气喘吁吁地说:
“好累,我宁愿打球,也不要再被罚跑了。”他认命的拿起球棒,在一旁练习。
“哎呀,我最讨厌的人就在星河队,要是打输了他们,一定让他瞧不起。”另一个男生也说。“我看我们还是好好练匀吧!”
“我也要练习!”
“我也要!”
其他人见了,纷纷拿起球套、护具跑到自己守备的位置。
一会儿,方才冷清的球场热络了起来,充满吆喝与笑声。
锵!又是清脆一声,球被击飞了出去。外野手一边跑,一边盯紧球,举高双手准备接球。
呼!球不给面子的越过他的头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球往墙外飞。
砰啷!听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众人心里都想着一个老问题__
不会吧!怎么又是那里?
“痛快啊!”玻璃碎裂的声响,就像保龄球全倒的声音,凌凡快意的露出笑容。
她丢开球棒,走到呆然木立的大宝身旁,用力的拍拍他的肩,嘉许的对他说:
“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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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啷一声,昨天才补好的玻璃又破了。
从第一次的“无心”,到现在的“有意”,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的第四颗球了。
龙之助不复第一次的恼怒,认命的拿出扫把清理地上的碎片。
那女孩根本是报复少爷那日的奚落,才会三天两头就往这丢球。少爷脾气好,不去追究,可欺负人也该有个限度,她却愈来愈过分,他真的很想冲去球场和女孩理论,偏偏少爷又不准。
“怎么?又全垒打啦?”柏原秀人站在内室门口。“看来,他们准备拿冠军。”
“少爷你还说!”龙之助哀怨的看了柏原秀人一眼。
柏原秀人沉默了一下,突然走开,再出现时,他手上多了三颗棒球,连同方才那颗球一起揣在怀里。
龙之助满脸狐疑的看向他。“少爷,你做什么?”
柏原秀人掀唇一笑。“到隔壁去,负荆请罪。”说着,便朝外头走去。
“负荆请罪?”龙之助搔搔头皮。“啊,少爷,你不能晒太阳啊……”
看到柏原秀人没有任何遮蔽的走在太阳下,顾不得地上的残局,龙之助赶紧抓了一把伞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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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
在小朋友的鼓掌中,凌凡一脸认真的将印满数码宝贝的垫板颁给打破日本鬼子家玻璃的小胖。
“听着,只要把球打到那里,我就有赏。”颁完奖,凌凡对小朋友说。
“嘿,你这么讨厌我吗?”
天外飞来一句,凌凡猛地转过身,看见那该遭天谴的男人伫立在她身后。“你来这里做什么?”一见到他,她的火就上来,她义愤填膺的冲到他面前。
“我来道歉。”看到刚才的经过,柏原秀人一脸啼笑皆非。没想到她为了报复他,竟然用礼物怂恿小朋友使坏。歙,真是错误的示范。
他有这么讨人厌吗?柏原秀人心里受到小小的打击。
“道歉?”凌凡挑起一双俊秀有型的浓眉。
柏原秀人把怀里的球递给她。
“对不起,那天我太过分了。”他的身子微微一晃,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站在炙烫的太阳底下,他白皙的额上已经覆上一层薄汗。天知道,从家里到球场这段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他走得极为艰辛而漫长,柏油路散发的热气几乎将他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