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的意思是指……程水莲?」
「嗯。」
「你这么爱她?」她不敢置信。
「……嗯。」
「为什么?」她苍白著脸,「为什么偏偏是她?她是哪里好了?哪里比我好?你究竟爱上她哪一点?」
「……」
「告诉我啊!为什么非得是她?」
是啊,为什么非她不可呢?
为什么他心中的特别席只能让她来坐?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要放她走,心就会痛?为什么明知不该东缚她,就是不想放手?
「……我也很想知道。」思绪漫游半晌,他依然只能苦笑,「如果爱情需要理由,我也希望上天给我一个。为什么非她不可?为什么我只想要她?只想爱她?」
「她有什么特别的?」
他仰头望天,白云悠悠地掠过蓝空,不经意地曳下一带白痕。
「我想,她大概出没什么特别的吧,只是刚好……在我心中划下了一道。」他抚住胸口,嗓音那么沙哑,那么无奈,却又那么深情满溢。
「也许只因为我遇见她时,刚好很寂寞,所以看著父母双亡、孤苦伶仃的她一个人跟那些花花革草说话时,我才会那么震撼。也许是因为我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样的她,还能对著花草露出那么温柔甜美的笑容,所以才注意起她。
「也许是因为她眼底只看到我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著我,填补了我的空虚。也许是因为她为了让自己配得上我,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努力,满足了我的骄傲。也许……也许我只是不想看到她的眼泪,所以——一
所以就爱上她了。
他没说完,也不需要说完,谁都能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可李芬妮却无法接受,「就……这么简单?」
「大概吧。」
「我不……不相信。」她後退几步,坐倒在地。
他深深地看她。
她仰首,领悟到他意味深刻的眸光後,蓦地一阵战栗,她抬起手,抚住同样发颤的唇瓣,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齐京叹息,「是你吗?Fanny?」
「什、什么?」嗓音抖颤如秋风落叶,「你……说什么?」
「那天晚上,拉水莲去喝酒的人是你,等她喝醉後,带她去参加那场派对的人是你,然後,故意把她跟被害者留在同一个房间的人——也是你吧。」他质问著,语气平静,声调和缓,就好像他已经不需要确认答案,早明白了一切。
李芬妮惊惧地瞪著他。
「你、你在说什么啊?齐哥,没、没错,那天晚上我是跟水莲在一起,可我……不知道啊!那件案子跟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有人被杀了——」
「或许那件案子是跟你无关吧,可你的确发现了有人被杀。」齐京沉声道,「我想第一个发现被害者的人就是你吧。」
「你……你的意思是我发现了被害者,故意把水莲带到现场陷害她?」李芬妮重重喘气,苍白的前额逐渐进出豆大的冷汗,「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嫉妒。」他眼眸微敛。
她说不出话来。
「後来,寄恐吓信给水莲的人也是你吧。」
「不,不是我……」
「你知道我用齐家的影响力替她制造不在场证明後很生气。」
「不,我没有……」她想否认。
「林成风是你在Pub里认识的朋友吧。我请人调查过了,你们偶尔会一起喝酒。」
「我是认识他没错,可是……」
「你故意要他来找我,要他暗示我,他跟水莲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对吧?」
「不,不对。我没有,不是……」
「那场车祸也是你安排的吗?」
最後一句问话如落雷,精准地劈向李芬妮,她蓦地晕眩,眼前一片迷蒙。
「都、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她喃喃地,情绪在这一刻濒临崩溃边缘,「那又……又怎样?又怎样!」激愤的锐喊忽地直冲云霄,她瞪著他,倔强而傲然地,「是我做的又怎样?我讨厌她!讨厌她!讨厌她!」她怒吼,明眸燃著熊熊恨意。
「对,那天是我找她去喝酒的,也是我故意把她带去参加那场乱七八糟的派对,我本来只是想破坏她在你心中的形象,没想到会那么巧让我发现命案现场——这难道不是天助我也吗?谁教她那么没用?喝一点点洒就醉得不省人事?她活该!活该!」
齐京冷静地看著她,「这些年来你刻意接近水莲,成为她的好朋友,其实都是为了离间我们,最後甚至还陷害她。她那么信任你,你却出卖了她。」
「谁、谁是她的好朋友啊?她抢走了你,我一辈子恨她!一辈子都恨她!我甚至希望她死!」她用力嘶喊,「可没想到……你竟然会不顾一切地救她,差点赔上了一条命。你竟然……这么爱她,这么爱她……」她边哭边说,眼泪一滴一滴,滑落颊畔。
「你今天又寄了一个包裹给她,想引她到谋杀案现场,对吧?你是不是还通知了警方,想再陷害她一次?」
「我只是……只是不甘心。」她哽咽著,「她流产了,又害你受伤,可居然若无其事地醒过来,还对你笑得那么甜……我、我实在看不惯她那副样子,就算没办法让她进监中,也要她尝尝身败名裂的痛苦!我只是……不甘心而已啊。」
「Fanny——」
「齐哥,你恨我吗?」她拾起泪痕斑斑的脸,「你讨厌我这样吧?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齐京默然良久,才低低吐出一句,「我不讨厌你。」
「可是……可是我差点害死水莲啊!如果我真的害死她,你一定恨不得杀了我吧?」
「我不会的。」他哑声回应。
她无法置信,「为什么?」
齐京别过眸,「如果她死了,我大概会……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吧?」语气涩涩地,「就算恨你、杀了你又怎样?她永远也回不来了。」
李芬妮呆呆地望他。
「车祸後,水莲不是昏迷了好一阵子吗?那时候我天天想,万一她再也醒不过来了怎么办?万一她就这样离开我了怎么办?可後来一想,就算她醒来,我也必须放她走。反正无论怎样,她总是要离开我的——这么一想,我的脑海就会突然一片空白,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他调转伤感的眸望向李芬妮,嘴角牵起涩然苦笑,「我明白你的痛苦, Fanny,我知道要对所爱的人放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你想独占我,就像我想独占水莲一样,可到最後,我们都得学会放手——不学会不行,你明白吗?」
她怔然,唇畔忽地逸出一声呜咽,「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要放手,我这么爱你,我放不了手……」拖著身子来到他面前,她紧紧拽住他的手,「如果我注定得不到你,我宁可毁了你,宁可毁了你!」她声嘶力竭,泛红的眸掠过一抹慑人的疯狂。
然後,她突然起身,狂乱地推起他的轮椅,往前疾奔。
她想杀了他吗?
齐京叹息,深吸一口气,绷紧全身肌肉用力往身侧一跃,整个身体弹出轮椅,滚落在一旁的水泥地上。
「你去哪里?」他的举动似乎令李芬妮更捉狂了,急匆匆奔向他,瞪视他的瞳眸阴暗得可怕,「别这样,齐哥,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抚著他的颊,声调是一种诡谲的柔哑。接著,她打开皮包,取出一把亮晃晃的拆信刀。「这是我昨天才刚买的,没想到今天就派上用场了。」她锐声笑著,笑声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