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许许多多的重压挤在喉际胸口,让她一句道歉也说不出,漠然的以背相对,冷冷冰冰的丢一句:
“别跟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她修长俏丽的背影已跃入凄黑幕雨廉里了……
宇文目送着好,心里犹豫着该不该跟着?他又不是“剩下来的人”,他也有自己脾气和个性耍起性格来,他是又快又准的——是她令他学会温柔,是她让他明白,细腻用情的女生必须用深情呵护,跟她相伴的每一刻都是值得而不够的……
那么,他在犹豫着什么。
天这么黑,风这么大,雨势又如此凄凉悲苦
不跟她进入怪兽般张开大口的黝黑地洞,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心啊?
只是,跟上去又能如何?她的心情他都懂,老爸的绑架期限,“阿公大人”的强制压力,还有跟他……如是换作自己碰到相同状况,他会不暴跳如雷吗?
她是需要独处的!
再度躺平,已经无心睡眠,他侧耳的听,祈求在杂乱的山雨时听见涵涵的恐意……他在等着。
惊地,一片崩石矗然的巨响,让宇文惊心肉跳了起来,单衣薄裤的冲入雨幕,骤雨如同拳头大小的石块,一颗一颗的扰击在身,好不疼痛呀!
但是,那些外在的疼,都比不上心坎那块疼得可怕,当他看见崩溃的泥石,不住的滑入张开口的洞嘴时,他便立即的、不再多想的冲入开口的容身处,护腕、防意外的装备,他一样也来得及装整好,就随着土石滑流进了惊涛骇流退的土洞内……
先是一道长甬道,他和涵涵日日要走上一回的,是开阔的主要动脉,是人来人往的要道,空气也还好些,只是已停止的抽风换气设备,这稀薄的氧气,能令他待上多久?
泥流不断的涌入,崩溃的巨大土石阻止了小组泞的继续池流,却也堵住了更多氧气的输送。
没有时间了,他一定得找到涵涵,把她带出地底,一旦山崩土解,越是深入底层的人,越是难以活口,凭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心有不甘的朝最深处的地心进入,跳开宝藏图上那些较安全。
较适合行走的区域——
他是真的懂她的,不是吗?
跌跌撞撞,摇摇晃晃,适应着泥泞的缠腿,也适应着黑暗中的摸索,在依稀微弱的分辩里,他找到了进入地底深层的铁笼吊架——
笼子果然不在,他急忙的扳轴心。利用水力的简易机器,一向很恰恰的就能上下起落,这一次扳动许久,始终不见吊绳移动半分,要不是涵涵没把笼门关妥当,就是机器已经失灵……
不要研究这些所谓的问题啦,想法子下得地底去,才是正事啊!
有一备用窄小铁梯,顺着蜿蜒曲道,曲曲折折的延续至地心脏部位,可是——那得花多少时间,才能追上涵涵?
不!他一定得快,一定要迅速?
刺痛钻进了耳膜,酸麻在脑袋时肆酵,下滑坠的猛挫力量,刮抓他的皮囊一层又一层的不容私情
他还有理智吗?
他还能支撑吗?
下滑……还要多久才能停止。
这样的折磨,一秒就如一世纪的长久,何况他已经下滑不止五分钟,完完全全没有防备的身子,飘渺如寒冬时枯委的干叶,这时候只要有人稍稍一动摇,他是立刻要掉落,立即要失去生命——
生命已经无法支撑住他,现在只剩一口气的毅力,让他搏命在浓浊的气流里,忍住了即半熄灭生命火苗的勇气冲刺着。
坠落、坠落、无边的坠落……
撕裂身心的痛苦折磨,还要多久才能停止?
狠狠的一摔,竟然没有丝毫的痛楚,难道这是神力超人,而不是血肉之躯?
错了,那是因为太过的痛楚,麻痹了疼痛的神经线路,让肌肤失去了疼痛的触感。
低俯在地上,阴寒从地心钻入眉际——又是一阵酸疼。不过,迷茫的神志倒已恢复不少,无暇顾及身上,心上多处的受伤,只有一个清楚的念头,鼓励着他从稀薄的气体里,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
他得找到涵涵!
只是,怎么找啊?
未合拢的铁笼前,有三个小洞穴入口——左边一处,是他们曾经探勘过的平坦区域,右边和中间,是与非的一个决定,却是万分的叫人难以取合——
怎么办?他知道自己仅有一次的体力了,错了?就无法再从头来过,错了——
也许涵涵可能有获救的希望,而他却没有丝毫希望了,他可不愿涵涵是在这种情况下,逼得与他共赴黄泉天堂路,人世间的种种,他们还未曾协手共同经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他也是心有未甘!
那么,坐在笼前等人又如何?
不行的,越来越模糊的眼眸告诉他,不走上一走,也许他会因昏睡窒息,而失去小命一条的!
那么,左边或中间,他应该靠向哪一边?
涵涵,涵涵,若是我们心意真的已通,你也该给点暗示,告诉六神地主的入儿,一条足以通向光明的道路……
是他的幻觉吗?还是诚心的祈求终于感动了精气魂魄化的妖精?
疑惑的光点,一圈圈漩涡光环,牵引着他,指向中央方位的空洞,是幻觉吗?
光圈里有张令人深刻的脸容正在浮现,透明的形影,灵慧的碧绿眼睛,好看的笑容后,金色瀑布般的若隐若现的浮上来——这是什么神灵,是主的精血所化,或是?
“乖乖,是你吗?”他若有所悟的喊了出来。
精灵的微笑更浓、更热烈啦,影子的淡淡光影,一路的奔跑足够一人狂奔的狭长甬道,没有停止的,一路的奔向前去……
直到更狭小的通道接上这个,手电筒的光波在壁上摇曳,宇文便放声大喊了起来:
“涵涵,涵涵快出来,山崩啦!”
听到他的声响,涵涵便爬了出来,蓬头垢面,被人工光线映得有些茫茫雾雾的面孔,恍如隔世的对望着……对望着两人之间,点点星组合成的画面。
爱笑的精灵幻化着言语无法形容的瑰丽,书笔调和不出的颜料色,无动着透明的双翅,一圈又一圈的在他们两人之间誉跃,她在说些什么?
宇文不懂,涵涵却是知道的,只是她不知该不该说,因为她在对着他们讲着:梦幻之星!
矗矗隆隆的声音在巨大的空间里,投射出巨大的回响——不!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保住性命,才是两人的当务之急!
他抓紧涵涵的手,将污血浸湿的掌心,放在她的心坎,将最后的半口气,用在“奔跑”的这一件事上,有些事可以等待,没了生命便一切惘然……
于是,加紧着脚步,他们与自然的野虫作相抗的求生动作,他们死命的逃着——
用力跑吧,加油!
第八章
离开故乡,是秋天的枫叶时分,回到国内已是进入严冬的初寒时分!
离开乡,是双人并进出的比肩,回国时却已形单影孤——
不是涵涵绝。不顾道义,而是当他们相偕的逃到洞口,从雨水冲涮后的松软中挖出逃生的道路后,宇文已经不支的倒地。她是如何惊险万般的负着他,撑着他,将濒归死亡的人儿给弄到安道尔的红十字医院的,他并不知道!只是,后来的护士转述,当他们被送到加护病房予以救治时,撑着一丝微弱气息、尚未合上眼的她,用着仅会的外文——美式英文,大声地喊: “救他,把我的血给他,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