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听说吗?”史炎吉像个长舌妇似的瞪大眼。
“听说什么?”钟彻一头雾水。
他这次回来,不知听说了多少则关于童水叶的不凡事迹,童水叶到底用了什么伪善的面貌欺骗世人?
“水叶姑娘将她赚得的钱财全花在做善事上头,只留下少部分作为自己的生活所需。”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做了什么善事?”
史炎吉抬头看了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了,要不要到我家坐坐,我再慢慢说给你听。”
为了知道更多童水叶的事,钟彻跟著史炎吉回到史府,差了下人伺候用午膳。
两人酒足饭饱后,史炎吉才接续方才的话题。
钟彻为了不让人误会他在意童水叶,可有可无的听著。
“水叶姑娘在西郊盖了一间大屋,专门收留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孩童。”史炎吉钦佩地说道。
“哦?”钟彻话尾拉得长长的,摆明了不相信他的话。
“现在连隔壁县的贫童、失怙或失恃的孩童也一并收留,提供吃喝穿用,还兴学,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
因此,史炎吉一直把去水叶轩吃涮羊肉当作是做善事,有好吃的羊肉可吃,又可积些阴德,何乐而不为呢?
“沽名钓誉。”钟彻不屑地下定论。
“会吗?”史炎吉感到疑问。他认识的水叶姑娘根本不像他所言。
“怎么会有这种伪善的女人?她之所以做那些善事,其实是为了弥补她曾经犯下的错。”
“水叶姑娘犯过什么错?”他怎么不曾听说过?
“你忘了艾儿是如何死的?”钟彻的语气里透著忿忿不平。
史炎吉怎会忘记,只是好好的一席话,因为旧事重提而坏了好心情。
“若非童水叶硬要在大雨天里去净湖钓鱼,艾儿也不会死,是她怂恿艾儿一块儿去钓鱼的。”钟彻每每思及此,心头就会涌起怒涛。
“逝者已矣,来者尚可追。水叶姑娘当年还是个十岁的小女孩呢!她一定也被吓坏了。”史炎吉试图替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说话。
可钟彻压根儿不理睬,也不接受。“她是自找的!吓坏了又怎样?至少她毫发无伤的活下来了,我的亲妹妹却死于非命。”
“你还是没法子忘怀。”史炎吉放下筷子,长叹了一口气,他已无食欲。
“自然忘不了。”
丧妹之痛几乎弄得他家破人亡。他爹娘因为这件事坏了感情,这几年过著相敬如“冰”的生活,爹爹的无情衬著娘亲的日日以泪洗面,真是情何以堪,教他如何能忘怀?
当然不能!这一切都是童水叶的错,他永世不能忘。
“你们曾经是未婚夫妻啊!”史炎吉感叹不已。
“别再提醒我这件事,她的一切在我眼里都是邪恶,不管她帮助了多少可怜的孩子,都不能撼动我内心的恨意一分一毫。”钟彻再次重申。
史炎吉被他的怨恨吓呆了,也许他不是当事人,所以无法想像钟彻为何会恨一个人恨这么久。
***
罗银花好不容易盼得儿子回到身边,一点小事不愉快都要向他哭诉。
“彻儿,你不知道你爹有多过分,一连三天都到水叶轩去吃涮羊肉,家里的厨娘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他不希罕,却到童水叶的铺子去吃羊肉;他以前根本不吃羊肉的,现在倒是转性了,为了童水叶,他什么鬼东西都敢往肚子里吞了。”
罗银花咬了几声,心仿佛也碎成片片。
“娘,今天是不是又忘了吃药?”钟彻拍了拍母亲的背,关心地道。
“气都气死了,哪还有心情吃药?”
她早明白,她的丈夫不是容易操控的,从来只有钟行主宰她的份儿。
她现在已经被伤得痛苦不堪了,若非咽不下这口气,她早不要这个婚姻了,非逼得丈夫写下休书不可。
“爹没有理由一次又一次地如此待你啊。”
“还不是因为那个可恶又可恨的童水叶,那个女人像是阴魂不散似的,总是出现在咱们家,飘来飘去的,碍眼极了。”她真想找人除掉这个阴魂不散的妖女。
“飘来飘去?”钟彻不懂。
“童水叶三天两头到家里打扫,是你爹同意的,全然不顾虑我的心情。”
家里下人奴仆如云,童水叶进进出出将军府不知是什么意思!
“难道……爹喜欢上了童水叶?”钟彻喃语。
“什么?!”罗银花惊呼出声。
她踉跄了下,脸色苍白,难受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毋庸置疑的,这是个青天霹雳。
她的性格里有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著,若此事属实,她绝对会采取同归于尽的毁灭手段。
钟彻急忙扶住娘亲,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悔恨。
“娘,这只是孩儿的猜测,也许事不至此。如果爹真是这样的人,他没理由非要我娶童水叶尢妻不可。”
“那死老头是为了掩人耳目。”她恨不得一刀劈了童水叶。
“爹不会如此胡涂的。”他发现自己把话说得太快了,不理性的娘亲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怪不得他要辞去官职,原来是怕辈短流长的丑事传到皇城里。”罗银花马上做了联想。
“不会的,爹不是那样的人。”钟彻懊悔地想收回他方才说的话。
“彻儿,替为娘的出这口气!你爹若真喜欢上童水叶,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都要把童水叶毁掉。”
她的心从没像今日这样燃烧著怒火,她的一生都被那个女人搅得七零八落!唯一指望依靠终生的丈夫,居然临老入花丛,爱上一个害死女儿的凶手。
“娘,这八年来,我一直想著如何让童水叶痛苦,没有一刻忘记替妹妹报仇。爹的事是我胡猜的,不是真的,别因此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怕,我会亲自去找童水叶拼命,我倒要瞧瞧这狐媚子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她们之间的梁子已然结下,矢志不移。
第三章
风凉凉的,心也凉凉的。
童水叶觉得自己今天心烦气躁得有点莫名其妙。自钟彻走进水叶轩的那一刹那起,她的心就没来由地怪怪的。
她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还在等他回头提出求婚的要求吗?
不、不会的!她怎么会起这样的念头呢?
钟彻恨她啊!而且八年来沉浸在对她的恨意中无法自拔。她告诉自己,再奢想下去他也不可能爱上她。
童水叶走在往慈心堂的路上,低头想著自己的心事,所以并未发现钟彻就站在不远处。
“童水叶,没想到你除了厚脸皮、伪善之外,还这么下贱!”钟彻蹙著眉心直盯住她看。
伤她,是希望她别再接受他爹的任何好意,娘亲已经因此而病倒了,旧病方愈,新病又起。
其实这都怪他,话说得太快。
“下贱?”她僵住。这是什么意思?
“你为了得到我爹的银两支持而特意接近他,你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童水叶坚强的假象瞬间崩溃瓦解了,钟彻的话像一把利刃戳进她脆弱的心。
“你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嘲弄她?为什么不能留点颜面给她?她的心已经被伤得支离破碎了,他还要这样打击她。
钟彻见她双颊血色尽失,眼眶里似乎泛著泪光。
他立刻提醒自己不能心软,心软的人是输家,输了之后他将失去更多。
“我的想法一点儿也没错,你究竟有什么神通广大的本领?弄得我爹这般死心塌地待你?先是为了救你而牺牲了艾儿的性命,现在更奇怪,连一向不吃羊肉也因为你的水叶轩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