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我问你,你又不肯点头,你们是暗里讲好了,全都冲着我来,要耍我喽?」
「我说容家二少爷,你这话的误会就大了。」
「死老头你也别理他了,耍就耍嘛,怕他不成,哼,就说你这家伙死性不改,成天净念着一堆臭骨头,急什么呀?早晚你也会变成一堆枯骨,到时小心别人也是成天都只想着来挖你这副死人骨头!走啦走啦,都忘了跟这小子讲话会气煞,白白耗去我不少精神。」
「欸,妳这婆子怎说话老是这么直?」
「怎么,你这死老头要替他出头?」
「我……哪敢!」好不容易才将能搂能抱、晚上又能暖床的婆子给哄回身边,为了个脸上长满稚毛的桀骜小子跟她闹翻?啐,哪值得呀。
「是吗?」
「当然是,谁有那闲工夫诓妳来着?」发现她不语的直盯着他,甄添南心虚的说:「干么那样瞪我?不是要走了?还杵着做啥子?」
「是谁杵着了?」话虽说着,杜宝娘还是动了身。
跟平安咬了几句耳朵,又跟容柯叮咛几句,经过错愕却不掩愤慨的容翼身边,她心肠再度软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有精神点,不过是个区区小洞、几根臭骨头,也不过是个傻不隆咚的软心眼小丫头,凭你容翼的手段,哪不会手到擒来?」
凭他的手段?
杜宝娘的这句话让容翼推敲了许久仍不得其解,怔瞪着几个人热热闹闹上路了,大宅里的骚动大致弭平后,他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恰巧见到兄嫂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院子里。
连阿柯都不理他?难道他早已激起众怒却浑然不知?
「阿柯,她那话是什么意思?」他懒得追上去,扯直嗓门就问。
明明听来像是褒扬,可容翼的每一分理智都告诉他,杜宝娘是在嘲讽他。
「我娘她是在夸你呢!」代夫君丢了个话尾巴,小俩口手牵手,完全不想折回头替垂头丧气的他分忧解惑。
待拉开距离,容柯这才叹笑回应,「是吗?」
「不是吗?」反问一句,甄平安楞楞的看着似笑非笑的夫君。「你的笑容让人打心底发毛。」
闻言,他朗笑出声,紧扣住掌中的纤细柔荑,温言替她解惑。
「妳娘说得倒没错,阿翼这回当真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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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的一角,矮矮的树丛里窝了两颗小脑袋瓜,窃窃私语。
「澄平,你扯得我手臂好痛。」猛然间被拖到角落,害猝不及防的容澄净跌了一跤,膝盖痛死了。
「别喊这么大声,待会儿阿爹跟娘听见了,又要叫咱们去读书。」
「可是好痛……」
「嘘!」
「你又想干什么?」抿着小小的唇瓣,澄净的眼神泛着狐疑。
「净,你觉不觉得爷叔他好可怜?」
他不语,圆溜的皓眸闪过一抹同情,但掠过眼梢的同情没比同胎所生的兄长来得强。
谁叫爷叔去惹棻姨。
「喂,别净顾着发怔,听我说嘛。」澄平小手掌贴住澄净的脸颊,逼他一定要跟他四目相望。
「喔,你是想干么?」
「净,娘不是常说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阿爹说要明哲保身,才能长命百岁。」
「但娘也说啦,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
「但阿爹也说过,凡事要量力而为,莫为己力所不能为之事。」
「可娘常说爷叔心不坏,就是冲动了一些。」
「阿爹说的,爷叔这性子迟早会坏了他,无人可救。」
「容澄净,你干么啦?我说一句,你应一句,你是存心要顶我的嘴不成?」恼火,小家伙开始跳起脚来了。
澄平就那鲁性子跟阿翼极像,难怪跟他这么合。
想到娘的叹笑,轻抿唇瓣的澄净耸耸肩,没再与他做口舌之辩。横竖跟澄平耍强斗狠,每回他都占不了赢面,这次还是让让他吧。
「到底如何?」
「如何?」
「去棻姨那儿帮爷叔求情呀,我说了半天你都只顾着楞在那儿,好不好?点头还是摇头?」
不再犹豫,澄净点点头。
他也好久没看到他最喜欢的棻姨了,好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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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呢?
山洞里虽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仍算黝黑,邬棻双眼熟悉的扫过每个阴影,侧首倾听,没见师父瘦长的身影,也没听见半丝声响,不禁满心疑惑。
师父下山了?没听他提起这两天要下山的事呀。
轻弓眉,将采集的药草一一搁妥,才刚烧了盆碳火,就听见洞外传来蹑手蹑脚的窸窣声。
不会吧,那人真的还不死心?
这个洞口又小又偏僻,再加上她与师父的刻意掩藏,知道的人没几个,而他寻得着,算他有两把刷子。
摇头轻叹,她慢条斯理的拨开浓密的枝叶,脑子不住的转呀转,想要怎么做才会让他彻底的死了这条心?
探出了头,她目光四处梭巡,洞口半个影儿都没。
「出来吧。」双手环胸伫站在洞外,她扬声喊着,清脆的嗓音在林里缓缓的回荡。
等了半天,仍不见容翼颀长的身形从哪棵树后冒出来,邬棻心中微恼。他何时也玩起这么见不得人的无聊把戏来着?
「既然不怕赶、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起来……咦?」那身影不止一个,是两个急急窜动的小身影。
不会吧?!
愕然的瞪大眼,她傻望着从树干后头像贼般探出来的半张脸,然后小小的身影跳出箭似的冲向她。
不止一个,在他身后如影随行的澄净没有兄长那份急性子,脸上绽着腼觍微笑,慢步走近。
「棻姨,棻姨棻姨棻姨!」笑得甜甜蜜蜜,澄平整个胖嘟嘟的身子偎进她怀里。「妳有没有被我们吓到?」
「有!」简直吓死了。
「真的?嘻嘻,我就跟净讲,妳一定会吓到。嘻嘻,棻姨,妳怎么都不回来家里住呢?」
「呃……忙呀。」分神应着话,惊讶的目光扫过神情迥异的兄弟俩,再梭巡他们身后林风呼啸的山野郊岭,一片清寒的空寂。
「棻姨,我好想妳喔。」
「是吗?就你们两个人。」
「嗯。棻姨,妳有没有很想我还有净?」
「有。」
「有?是不是在诓我?这么久都没见妳下山,我还有净也是,我们好想、好想、好想念妳唷!」为了强调,他还边说边猛点头。
「澄净?」
清澄的皓眸飞快的掠过一丝犹豫,才刚站定的小家伙几不可感的点了点头,见虚长片刻的兄长威严十足的递来一道恐赫味十足的眼神,轻抿唇,他又勉强点了一下脑袋。
澄净也很想念话不多、但心好人美的棻姨,只不过这次上山是别有居心,这个附和他应得很心虚。
「你们的娘呢?」
「不知道。」
「啊?」疑惑的望着抢答的澄平,再移向澄净,见小老头儿似的他这回倒是点得很真心,邬棻愕然。平安何时忙到连儿子都不顾了?
「娘好怪。」
「怪?」她想笑。
说平安怪?呵,平安的思想行径何时正常过?心胸开阔的她总有天马行空的万般想法。
「可不就是怪得很嘛,这两天就见她神神秘秘的笑来笑去,对不对,净?娘就是这个样。」
「嗯,一直傻笑。」慢条斯理的接着兄长的话,这回澄净附和得很理直气壮。「不停的傻笑。」
神秘的傻笑?
匆匆瞥过澄净,邬棻狐疑的目光在笑容太过灿烂的澄平脸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