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柏纳的这一番话,惹来的只有沉默。不仅在场的士兵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就连一天到晚劝人接纳上帝的修士,也认为他们的兄弟疯了,他居然在提议教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巫?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场却迸出一阵剧烈的娇笑声,笑的人正是被提议感化的对象。
「很好,现在他开始对我说教了,我该怎麽办?」蓓媚儿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被盔甲包覆的脸看不出表情,只有一双闪烁的绿眼透露出她的心情。
她的心情不错,而且打算玩个游戏。
「这样好了,修士,我们来做个交易。」她越想越觉得有趣。「你来教我认识上帝,告诉我你们每天在读的那个那个什麽经……」
「圣经。」
「对,你来告诉我那本书的内容,而我答应放过修道院,说不定我一被感化,就会像你说的那样,试著去改变自已哦!」
她说得乱不正经,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在胡扯,可柏纳却毫不介意。
「我很荣幸帮助你认识上帝。」柏纳冷静地答道,身边的修士们又是一阵惊呼。
「柏纳兄弟!」
修士们叫得凶,柏纳连忙伸出一只手表明、心意已决,他知道他的决定有些冒险,但总要一试。
「就这麽决定。」这个游戏一定会很有趣,她倒要看看谁影响谁。
「准备好跟我走吧,修士,不必带行李,我对另一件僧袍不感兴趣。」蓓媚儿笑笑,闪亮的绿眼充满迫不及待的光芒。
「别跟她去,柏纳兄弟,那里是恶魔的城堡!」修士们一想到赛维柯堡就不寒而栗,传说那里都住著恶魔,且不曾被攻破,是座奇异的城堡。
「我会照顾自己。」柏纳要修士们别担心,他早有心理准备。
蓓媚儿一行人就这麽浩浩荡荡,带著沿途搜刮到的战利品返回赛维柯堡,其中并包含了一名年轻的修士。
×××
「公爵大人回来了!」
「快放下吊桥!」
随著城垛上士兵的号角声响,赛维柯堡巨大的吊桥在十几个守门士兵的合力拖拉下,缓缓跨降在宽如湖泊的护城河上。由於吊桥过於巨大沈重,落地的时候还扬起一阵灰尘,弄脏随行步兵的脸。
「升旗!」
吊桥一放下,一面以金黄色为底,上面绣著红色花纹的巨大旗子紧接著被升了上来,飞扬在空中好不威风。
「开侧门!」
而後,另一座较小的吊桥也跟著放下,队伍中的马匹和马车纷纷改道由较小的吊桥进入城堡,将较大、较宽的城门留给行进中的主要队伍使用。
主要队伍浩浩荡荡,踩著凯旋的脚步,通过拱形城门,接受夹道人民的欢呼。
他们的主人又一次打胜仗回来了,那个外号叫「血蔷薇」的女人。
堡内的居民拍著手,脸上挂著微笑,口里喊叫著赞扬的词句迎接他们的领主回城,可是冷漠的眼神中却没有太多喜悦的光芒,一副纯粹公事公办的模样。
这真是个奇怪的情景。
沉眼思考当下所面临的情景,柏纳也跟随著这支浩荡的队伍穿越夹道的人群,和蓓媚儿的士兵们一起接受人们的欢呼。
「你一定很想念这种盛况吧,修士。」正当柏纳抬头仰望在他们头顶上飘扬的旗帜时,他的身边忽然多了匹马。
是蓓媚儿。
「有没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她闪动著一双明亮的绿眼笑问柏纳,言语之间净是促狭。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麽。」帕纳尽可能淡然地回答,琥珀色的眼睛连转都没转。
「不知道才怪。」蓓媚儿冷哼。「不过既然你坚持,就当作你没见过吧!」她拉了一下马缰,将马头掉离他的身边。
「对了,差点忘了说。」临走前她掉头对他致欢迎词。「欢迎来到'恶魔之堡',修士,预祝你在这里能够过得轻松愉快。」她希望,呵呵。
蓓媚儿笑著扬长而去。伴随著她清脆的笑声和远去的身影,夹道的人潮退去後是一个更宏观的景色,如果没有亲眼看到,一般人很难想像一座城堡能够庞大到什麽地步。
赛维柯堡是座复合式城堡,所谓的复合式城堡,指的是具备一切基本设施的巨大堡垒。这些基本设施包括好几层楼高的大塔楼以及主堡,专门供给城堡居民做礼拜、望弥撒的教堂,给马匹栖息用的马厩、供人休息散步的花园、分隔各个村庄的道路、专门用来关犯人战俘的监狱、训练士兵以及见习骑士的校场、替堡民磨碎麦子的磨坊等等数不尽的设施。其中主堡又包括了宽阔的大厅,无数个房间,刺绣室、餐具室、厨房、储藏室、酿酒槽、面包厂等,可谓是应有尽有,样样不缺。更可怕的是,单从这些设备来看就已经够令人咋舌,如果再加上城堡附近的领地,赛维柯堡的规模简直庞大到无法想像,难怪每个人一提起赛维柯堡,莫不流露出又羡又怕的神情,羡的是它无与伦比的规模,怕的是它令人敬畏的主人--血蔷薇。
缓缓收回打量的眼神,柏纳琥珀色的眼睛不经意又落在城垛上昂然飘扬的旗帜上。金黄色为底的盾形旗上绣著一朵鲜红色的蔷薇,自蔷薇的蕊心中渗出一滴蓝色的鲜血,象徵著她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光荣战绩。
这是赛维柯家族的纹章,这个绣有家族纹章的旗帜此刻被高高的升起,代表公爵本人在此。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一面以蓝色为底,上头绣有一只金黄色扬狮的盾形旗和眼前的金黄色旗帜重叠在一块儿,干扰他的视线。
「有什麽问题吗,修士?」柏纳尚未能从宽广的旗面上回神,他的身边却又来了另外一匹马,这回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
「没有。」柏纳反过来打量少年,这少年约莫十七岁,是蓓媚儿身边的见习骑士,似乎对他充满敌意。
「最好如此。」少年冷哼,瞪了他一眼後策马离去,柏纳则不以为意。
这个少年的敌意相当明显,他不知道为什麽,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毕竟他还有更神圣的使命有待完成,那便是感动那朵血蔷薇,拯救更多生命。
他的志向很明显,坚定的脚步亦不曾犹豫过。紧紧跟随著凯旋的主要队伍,帕纳经过了赛维柯堡内的所有主要设施来到主堡并且发现,这座主堡的外围有好几层,大塔楼开口又离地面好几公尺,没有连接的活动楼梯,根本上不去。
柏纳惊叹,难怪外头说赛维柯堡不可能被攻破,就它的建筑结构来说,根本已经到达滴水不漏的地步,除非它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地道被敌人探得,否则敌人很难与它正面对决,还能全身而退。
但这些还不足以教人震惊,真正精彩的是主堡内的摆设。在这动乱的黑暗时代,甚少有城堡能像赛维柯堡一样保持完整,并且挂满了昂贵的丝织壁毯,天晓得光请设计的织工就得花多少钱,遑论是背後昂贵的纺织机器。
他的眼睛忙碌地在大厅内部穿梭著,巨大的壁炉和为数可观的壁毯虽然吸引人,但更教人无法转移视线的是摆在大厅上的各式武器,有剑、战槌、战斧、弓、弩、长枪等等,看得出主人有多热爱征战。
如此一个热爱战争的人真的能被感化吗?柏纳怀疑,但他既然来了,还是得试试看,至少不能一开始就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