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母亲房里有一组雕饰精美、价格昂贵的红豆杉梳妆台,却不许女儿拥有自己的梳妆台,这件事实在是说下过去!正想着,薇亚瞥见走道那端,母亲卧室那扇沉重的雕花门,经经开启了。织香穿着一袭粉紫色的丝质睡衣,跋着软拖鞋,先走进厨房,煮了一杯咖啡,然后端着咖啡来到薇亚的房里,她倚在门边,看女儿化妆。
“薇亚,待会儿一起去市场买菜,顺便买些鲜花来插,上次人家送我的那个大花瓶,听说是艺术家手拉坏的作品……”织香说话时,一边凝望着女儿书橱里那堆形状漂亮的空瓶子---女儿从小喜欢收集她用过的香水瓶和化妆品的空罐子,她很少去想原因,但是最近常着见女儿陶醉在化妆里,她内心却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厌烦感。
“今天不行,我待会儿有事情要出去!”
“你每天那么晚回来,礼拜天休假还要出去?”织香辍着咖啡,语气不悦。
“有时候你比我还晚回来……”
“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去买菜?”织香冷冷凝视着女儿。
“我真的不行,同事的小孩满月,大家约好一起去喝弥月酒……”
“礼拜天还交际应酬,你事业做很大吗?人家是董事长、总经理才需要交际应酬,你当值业务员也瞎忙,连同事生小孩你都管!”织香调侃女儿.
“妈,我想买一组梳妆台,就放在书桌旁这个位置,你觉得怎么样?”薇亚试着转移话题。
“买什么梳妆台,趁着还年轻,赶快再去考考大学,不要脑筋这么不开窍……”
“我想用自己赚的钱买梳妆台,可以吗?”薇亚轻声打断母亲的话,她讨厌母亲重提考大学的事情,难道这年头除了考大学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值得过的人生了吗?
“既然你有钱,何必问我意见?”
“因为---”田薇亚把眼神转开:“你说过这房子是你的,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什么事我都应该尊重你,从小我连带个同学回家,都要事先经过你的允许,不然你就会生气……”
锵然一响清脆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打断了金薇亚的话,她转头看见大理石地板上,散落了一地从母亲手中摔碎的英国骨瓷杯碎片,织香悻悻然转身走过穿道,掩门把自己埋藏在房里。金薇亚继续描唇画眉,她把不同彩度的口红混和,调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颜色,仔细涂抹在嘴唇上。当她放下唇笔的时候,她以一种不经意的假动作,拈起一片化妆棉,看似耍拭去脸上的粉渍,却是用来吸去眼角擒不住的泪水。
她离开镜前,独自坐在窝边的布沙发上发呆,忽然忍不住拿起电话,按下一组熟悉的呼叫器号码,并且附加密码“五二O”,很快地,她自己的呼叫器回响了,上面浮现同样的密码---那是她和千钟之间的亲密暗语,取其谐音“我爱你”的意思。这时候千钟人在家里,或许不方便打电话给她,但是借着呼叫器的讯号,两人依然能够互通款曲。这爱情的滋味,让她心里重新获得了踏实感,使她发觉在人海中,有了支撑自己不被孤寂瓦解的力量……
于是乎,她暂且压抑佐和母亲之间的情绪心结,换上一件抚媚性感的黑底花洋装,那柔软合身的衣服,把她丰满的胸部,衬托得更饱挺。她站在穿衣镜前欣赏自己,并且练习让嘴角拉出一条弧度完美的微笑唇线
那就是自信的表征,她提醒自己记住这完美的微笑弧线,千万不能将它遗忘在人情世故的战海里。
出门前,她匆匆瞥了一眼母亲的房门,她犹豫了几秒钟,但是一想起“五二0”暗语所给与的力量,她毅然而然跨过那一地狼狠的瓷杯碎片,扭摆着腰枝离开家门。
在下楼的电梯里,她很庆幸没遇见邻居,她不喜欢那种行为像乡下人,见了人非要假装热络的邻居,尤其是大楼那个眼神里掩不住好奇的老太太,每次和她一起搭电梯,老想找机会刺探人家的家庭隐私。即使薇亚总是用很勉强的态度,漫不经心地支吾回避,老太太还是会很不识趣地找些类似“你们家厨房会不会有蟑螂?”这样的废话来攀谈。今天没碰见那个好奇的老太太,不过,没遇见邻居也让她觉得遗憾,毕竟这一身盛妆打扮,没人瞧见,还真是有点可惜。
走出电梯后,金薇亚瞥见一楼店铺的茶叶行老板,正用他那对鼠目在窥视人,薇亚挺直腰,走路时故意把耳坠子用力摇晃几下,她和母亲一样,讨厌邻居鬼祟的窥视眼光,奇怪,这些人明明住在都市里,却不遵守都市文明的人际关系守则---莫探他人隐私,莫管他人闲事。母亲说这些人是“住在城市里的乡下老鼠”,果然不错。
薇亚发动停在巷子里的汽车,故意用一种很惊险的手段倒车,她气愤愤地踩动油门,把邻人的目光远远甩掉。若是平常,这些情绪不但有害无益,还会勾起她对台中这个城市的种种不满,让她更加怀念台北,她觉得自己是那种天生就适合住在台北的人,她喜欢挥洒自如的繁华世界。不过今天的情况不一样,今天的气愤情绪,正好可以用来抵销不久即将面对的紧张……
关于今天这件事,连日来,她还没抽空仔细想一想,反正像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如果能在生活的一阵忙乱当中,不知不觉里把它忽略过去也很好,何必刻意去想呢?现代人嘛!生活步调既忙且快,该烦的事都烦不完了,哪来的闲情逸致去想些还没发生的芝麻小事?
不过奇怪的是,这会儿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平常烦她的其它事情,似乎都逃离了脑海,只剩下这件她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每经过一个红绿灯,她脑海里的思绪就更加乱纷纷,最后她只好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为了证明自己勇往直前的气势,她连抢了几个黄灯,转弯也不减速,到达公司门口时,她展露纯熟洒脱的开车技术,把车子滑进停车位里。
第三章
金薇亚和公司同事一行四人,带着大家出钱合真的婴儿弥月礼盒,共乘一部汽车,往苗栗的三义而来。车子由名叫李朝阳的男同事驾驶,驾驶座旁坐的另一名男同事苏信宏,金薇亚和萧淑贞坐在后座。李朝阳是个体型瘦削的男人,五官不算好看,讲话的时候喉结颤动得很厉害,苏信宏是个脸型秀气、个子矮小的男人,他的脖子有点短,头发梳得很油亮。至于萧淑贞,她是那种外表不出色,但讲话速度很快的女人。
四个未婚男女共乘一车,路上不免拉拉杂杂、说笑闲扯,两个男人常常忽略萧淑贞,老是把焦点放在金薇亚身上,这种情形使金薇亚心里暗自得意。毕竟,搜集男人的倾慕眼光,是很多女人共同的嗜好,金薇亚更是琅种很容易对于来自男人的赞美上瘾的女人。
“薇亚,我可以请教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择友的标准会不会很高?”苏信宏转头向着她。
“标准不高,不过身高绝对不能比我矮!”金薇亚笑嘻嘻地回答。
“那你根本没机会嘛!”李朝阳调侃苏信宏。
“咦!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成语---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体重不是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