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再给你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希望你能够停止所有动作,多一秒都不行。”
闻言原本攀附在双杆上奋力使劲想将身体撑起的动作倏地一顿,也因为这一个分神使得力道一失,人又跌坐了回去。
该死!好不容易才终于有点进展让屁股离地了,现在又得重来一遍了!
心中暗骂着,同时白眼一翻的转头瞪向身旁的‘凶手’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奇怪?之前到底是谁要我配合做复健的?现在我都下定决心要努力了,你却老是处处妨碍我!”——
“我知道你现在很配合,可是也不能太操之过急,复健要适可而止才不会适得其反。”
“是是是,你对,你说的都对。”悻悻然地接过递过来的毛巾擦汗,展弄潮半带嘲讽的目光随着杜子昂而跑。
“很高兴你明白了。”回以一记淡笑,似乎是没看到展弄潮那明显的不悦表情。
本来以为一直充当他和屐弄潮之间的缓冲器,兼沟通桥梁的展弄声离开后,和展弄潮的相处又会回到先前那种朋友以下、敌人未满的情况,可是对于他所安排的复健过程他却又可以说是全程配合,虽然在口头上他仍然会抱怨个不停——就像现在这样子!
瞪着杜子昂将轮椅推到身边,展弄潮也主动地撑起两手,缓慢地移动下身坐到脚踏板上,右手撑地左手放到轮椅扶手上,右肘完全伸直后的同一时间左手用力将身体撑起,再弯右肘,头向前屈,再将身体缓缓推向轮椅直到坐到椅垫上。而杜子昂就待在一旁准备随时给予帮助。
“喂,今天你还是要去餐厅吃饭啊?”
“不只我,还有你。”
还有他?挑起头,这下他可有意见了“ 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这话中意思?”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才问你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去餐厅吃饭了?”明知道他不喜欢到人多的地方,还要他去餐厅吃饭?故意整他吗?
“可是你答应过要全力配合我的,莫非你忘了不成?”
“我当然没有忘,但是我指的是复健,那和去餐厅吃饭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也是在做复健。”
“这也是在做复健?”展弄潮似乎是怪叫了声,眉头皱得也更深。“你这是在骗三岁小孩啊?到餐厅吃饭和做复健会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复健不是只有靠患者本身的毅力和院方的协助就可以的,要知道复健中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心情好做起复健才能更加得心应手,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如果若直一要我心情好的话,就别叫我跟你去餐厅吃饭!你明知道我讨厌人多吵杂的地方,去那种地方只会让我情绪变得更加焦躁之外,绝对不会有任何助益。”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助益?”
“我就是知道!”展弄潮气恼地说着。
“你这是主观的说法,请原谅我无法认同。”
“狗屁!”这下火不上来都不行了。“我管你认不认同,总之我不去餐厅用餐就对了,如果你直一要勉强我,下午的复健你就看我会不会去做!”展弄潮气呼呼的威胁着。
杜子昂先是一阵沉默,随即只听他轻喔了声,之后轮椅在原地转了个弯,朝着另一走道而去,虽然不知道走道通往哪里,可是展弄潮最少知道这条路不是去餐厅的。
“你喔什么?”终于得偿所愿理应是该感到得意的,可是杜子昂方才那声轻喔却如跳针的唱盘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在耳边回荡,他就是觉得杜子昂那声轻喔声中夹带着很明显的耻笑,叫他愈想愈不爽。
“没什么”
“没什么你会喔那一声?什么时候艺高胆大的杜大医师变得那么胆小了?连话也不敢坦白说出来?”
“激将法用在我身上是没有用的,其实说穿了也直一的没什么,只是我本来以为我已经够了解你了,哪里知道我了解得还是不够透彻,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你其实是满自卑的 !”
“谁自卑了!我干嘛自卑?展弄潮像支火烫到般地截杜子昂的话吼着。
“你啊,因为你觉得自己无法走路,必须依靠轮椅活动是件很丢脸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和人来往,甚至是害怕出现在公共场所,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错?哪里有错?简直是正中红心了!可是因为他是展弄潮,所以就算被说中心声也绝对不会承认,更何况还是这么懦弱的心声!
“谁……谁说我害怕来着?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到人多吵杂的地方而已,这和我能不能走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干嘛为了不能走就不愿音心和人来往?就算是坐在轮椅上,我还是我,展弄潮还是展弄潮,才不会因为这双脚就不是!”
“是吗?”
“就是!”
“可是在我眼中看起来似乎并非如此耶。”
微窒,随之强声辩道:“那……那是你不够了解我!”
“是吗?”
“就是!”
“那可以给我一个了解你的机会吗?”
“呃?”
“可以吧?既然你说我不够了解你,那么你就给我一个了解的机会如何?”
如何?当然不好!如果可以,他直一的很想这么吼出去,可是……可是该死的他知道这句根本吼不出去,一日一吼了出去,那就等于戳破他方才的话了。
“展弄潮?”
“随便你,随便你!通通随便你了,看是要我到餐厅用餐还是逛大街都随便你了。烦到最高点就干脆自暴自弃,典型展大少爷的专属风格。
然而展弄潮的自暴自弃,对杜子昂来说却是正中下怀。于是在展弄潮看不到的情况下他不免露出了抹得意的浅笑,然后手一使劲,轮椅拐了个弯,朝着他本来就打算一刖前往的方向——餐厅而去。
“我说弄潮少爷……”
“干嘛?”
“你刚才说的话可真算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废话!”
“所以也包含你说的逛大街?”
呃?
这……这个……
“你说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喔。”
唔!中伤吐血啊!
在矢口说出随便人家的话眨眼间,展弄潮立刻就感到后悔了,只是在一局傲的自尊心作祟下,促使他无法开口收回那句话,造成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恼万分,为什么他就这么笨?笨到老是跳进杜子昂设好的陷阱里面?
不过说来也奇怪,从那天在医院得到他没脑筋的‘允许’之后,要依照某人的脾气和习性而言,这某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放过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的。谁知道他这等了又等,一等再等,却还是等不到某人应有的行动出现,就这样天天准备要和某人斗法,却又天天带着失望的心情而回,搞得他自己成天神经兮兮几乎要疯了。
一面搀扶着展弄潮沉重的身躯试图靠着双杆站立,一面看着他脸上千变万化的神色,杜子昂突噗哧笑出声。
“那你又在想什么?”
“我哪有在想什么?”
“没有吗?可是你的表情却不是没有的样子呢。”
展弄潮恶狠狠地瞪过一眼。“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是想怎样?”哪能跟他说他天天等着和他斗法..这不被他笑死才怪。
“是是,你说没有那就没有了。”
什么叫他说没有就没有?他可以吗?我要慢慢放手了?”看他上身重于下身,随时都有可能跌趴在地的模样,要他松手放任他自己站立还是点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