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殷莫邪竟会选择自杀来结束一切,他应该让殷莫邪就这么死去,好报他心中多年怨恨!
但是……为什么当他明白殷莫邪的意思后,心在刹那间疼如刀割?满脑子只想着要阻止他!为什么要阻止?找不到理由。为什么会心痛如绞?想不出原因。只知道不准他就这么死去!不准!
“大哥。”
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扬起了眉,殷水遥依然握着殷莫邪的手。
“大哥,小舅还好吗?”来到床前看到殷水遥的举止,殷水痕不由得怔忡了下。
“……”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殷水遥依旧不言不语。
其实答与不答根本没有差别,如果小舅有了什么变化,医院都会和他们联络,询问不过是一种惯性而已。
“你很闲吗?”虽然不打算回答他,可也没有人能够让人一直盯着看。
耸了耸肩,殷水痕抿唇浅笑道:“我只是关心,也……很想问……”
“问什么?”
眸子一转,顺手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到殷水痕旁边道:“我听心语说是你阻止小舅寻短?”
“又如何?”
又一耸肩:“不如何,只是为什么?”
迎上殷水遥终于看他的眼神,殷水痕一点也没让那冰冷如刀的利芒吓到,反而道:“依妈妈的说词,你对小舅该是有恨的,但是你却阻止小舅?为什么你要救一个你恨之入骨的人?”
“这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当然有关系,而且是有很大的关系。”睁大了眼,殷水痕煞有其事地说,“他——”一指殷莫邪,挺起胸膛道:“是我小舅!”
“喔?”
正眼注视殷水遥含带讽刺的瞳眸,殷水痕难得正色道:“我不管十六年前发生什么事,也不管你对小舅做了什么,但是小舅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和爷爷的死都应该可以抵过了,小舅也被你逼得走上极端,人家说一死万事休,可偏偏你又救了他,若你只想更加折磨他而救他,我是绝不会允许的。”
“如果我说是又怎样?”
猛然吸了口气,殷水痕语气倏然沉道:“那我发誓,就算是倾我所有也不会放过你,你知道,以殷氏的地位来说,要对付你绝对不是一件难事。”
十足挑衅的话是该让殷水遥怒目相向的,可是殷水遥只是抬起头,冷眼瞪视。殷水痕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一直到殷水遥又将眼光转移到殷莫邪脸上,之后缓道:“我不知道,在我心中有恨也有歉疚,一时之间,我也无法做出明确抉择,所以……愿意谈谈吗?”
乍听前段话殷水痕笑意微扬,心喜大哥还有那么一点良知,可当听到最后那句时,不禁怔忡,谈谈?是指和他吗?疑惑不解中也发现了殷水遥的眼光并没有看着自己,而那方向竟是——“小舅。”
是的,殷水遥眼眨也不眨看着的竟是原本昏迷中,却不知在何时清醒的殷莫邪。
看来方才那句话是朝着谁说的……早已十分明确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耸耸肩,殷水痕笑容可掬地回应庄心语的好奇。
“你不知道?”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庄心语不禁愕然。
“因为之后我就不在场了嘛。”殷水痕依旧笑容不变地端起桌前茶杯,轻轻喝了口。
闻言庄心语不禁扬起眉头,随之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扬起甜笑,也端起茶杯缓缓喝着。算他问了一个笨题!试想,通常要一个人说出心里话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是要自尊心高,脸皮却薄的水遥在第三者面前坦诚自己的错误,这无非是比登天还难的事了。
第九章
“你说什么?你想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殷水遥?”病房内,没什么时间出现的殷遥蓉此刻难掩惊愕之色朝着殷莫邪吼。反观殷遥蓉错愕的模样,殷莫邪依然端着平静无波的神色,无语静观。
“不行!莫邪,你不能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殷水遥。”
“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
殷遥蓉气得几乎不知该怎么说了:“莫邪,难道你忘了殷水遥是怎么对待你的吗?难道你忘了爸爸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忘了孤儿院的下场?而现在你竟然原谅他,还要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他?”
“他虽然收回了土地,但是并没有危害到孩子,反而为那些孩子安排了最佳去处,这点我该感谢他的。而爸爸的死、我所受的种种苦真要比起水遥他们所遭到的只怕还不够偿还。蓉姐,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就趁这机会消弭这段仇恨呢?”
“但是……”
“再说你也应该清楚,水遥比我还适合董事长这位子不是吗?”
“但是莫邪……”
急欲辩解的话再度止于殷莫邪决然的表情下,静默了好一会后才无奈一叹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无话可说,谁叫你是现任董事长呢?”
“为什么要将位子让给我?”听闻殷莫邪的打算,吃惊的人不是只有殷遥蓉而已,就连当事人殷水遥也是。
面对殷水遥突如其来的质问,殷莫邪不急不徐地比着:“你不愿意?”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你——”俊眼一眯,原本到嘴边的怒语在看到殷莫邪的刹那,硬生生又吞了回去,放软了语气,“你就不怕我掌权握势,再度对你做出不利之举?”
“你不会。”
“喔?”就这么肯定?
“因为你明白要我死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精神的。”就如同这场车祸一样。
没有声音,却锐利如刀深深刺入殷水遥体内,刺得他那名为防备的心霎时碎成无数片,同时,一股莫名之火也熊熊烧起。只知道那把火是因为那句“死”而燃起,他——极度不爱死这个意思从那双修长手指中比出来。
“水遥,不论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接掌董事长这位子,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胜任的。”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
就算不恨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将自己父亲一生辛苦所建立的产业交付给一个曾经是仇人的外人啊。
微垂眼眸,随即又抬眼轻笑:“你应该懂的,我并不适合担任董事长,你虽然不是蓉姐真正的儿子,但是你却是殷家的一份子,将殷氏董事长继承人的位子让给你也是理所当然。”
“至少还有水痕。”
“你也知道他不爱这个,何必非要拖他下水?”
“殷遥蓉呢?”
“比起你,董事会会如何选择?”
“但是……”
眼光不由得落在覆盖在棉被上的双脚,尤其是那只因为他的自尊而恐有残废之虞的右脚。为什么不怪他、不恨他?反而要将继承人位子让给他?无数个疑问盘根错节于心中,想问,却偏又在开口的刹那发现问不出口。
说不知道为什么是骗自己的,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对于殷莫邪的善良怎么可以不知道?也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羞愧难当啊!
望着殷水遥阴晴多变的神色,殷莫邪像是了解他想法似的,轻轻扯扯殷水遥的衣服,以唤回陷入自责之中的神智。
“若是觉得对我有愧,就答应我继承公司董事长的位子好吗?”不能让爸爸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毁在他手中。
认真的眼直视着殷水遥,深邃的瞳孔里满是真诚,迷人的脸上不带玩笑之意,乞求般的神色不禁让殷水遥软了心,也点了头。看着殷莫邪因为自己的点头而扬起的开怀笑容,他竟然也觉得有丝开心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