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怎么可能?这般睛天霹雳的事情,怎么发生在她身上?
身为城里首富的独生女,她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十八年来,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天之娇女。
论容貌,“沉鱼落雁”尚不足以形容她的绝美于万分之一。
论贤德,女红刺绣、应对进退,凡是大家闺秀应有的修养,她样样具备。前年给姑母拜寿,她献上亲手绣制的凤凰荷包,满座宾客无不赞叹。
论年纪,她正是花样年华。而最引人注目的,当是她的身世背景,再加上她知书达礼、多才多艺,上门提亲的人早该把谢家门槛踏穿。
只因她早有了心上人。终于,一年前,两方家长作主下,他们订亲了。
那天,原是他们大喜的好日子。
她耐着性子等着冗长的仪式完成,想早点脱下这一身披披挂挂的新娘袍饰,与他独坐共饮,因为好一段时间没和他谈天了。
他忙,这她明白,比任何人都深切的明白。
然而,只要成为他的妻子,她就能名正言顺在他的——不,是“他们”的家里等他。
只等婚礼完成,她的梦想就能实现了!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一切却被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破坏殆尽!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郎被另一个女人抢走!
到头来,她赫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天之娇女,只是个捧着梦的碎片、不知所措的傻女人。
一个被遗弃的新娘。
第一章
“那边还没有消息吗?”侍女荷香轻问。
“没有耶。”另一位侍女摇摇头。
“唉,看来是真的了。”
“小姐真可怜……”
“嘘!小声点。小姐闺房就在附近哪!”荷香忙道。
“我知道……”
凝重的氛围笼罩着谢府,偌大庭园里时可看见婢女奴仆三三两两聚集,低低切切交谈些话语,偏又没人敢高声阔论,看似热闹的府邸,私底下却暗潮汹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的大小姐谢玉莲身上。
一个月前,是谢玉莲出阁的日子。
由于谢家是城内首屈一指的富户,陪嫁行头整整三个车队;男方南宫家来头亦不小,迎亲行列的壮观不下女方,街坊邻居全都放下工作,争睹两大世家联姻。
那天,原是两家风光的一个大日子。
一切进行顺利,直到新郎被人抢走。
新郎倌南宫无极不但是南宫世家的继承人,更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侠客,品貌身世皆与谢玉莲互相辉映。
这么一位人中龙凤,却在婚礼中被人——一位陌生的美丽女子持剑劫走。
两人一去不返,音信全无。
谢玉莲无计可施,只有乘着原来的花轿,带着那堆令人艳羡的嫁妆狼狈回府。
之后,谢玉莲闭门不出,连父母也拒之门外,只有贴身侍女荷香随侍在侧。
谢家二老担心女儿承受不了打击,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吩咐荷香竭力劝解小姐,并且每天向二老回报。
荷香与谢玉莲同龄,虽比不上谢玉莲国色天香,却也娇媚可爱。善体人意的她,是谢玉莲长年的闺中良伴。
婚礼当日,荷香身为陪嫁丫环,亲眼目睹在南宫家发生的一切,对小姐当时身受的难堪羞辱体会最深。
小姐日夜期待的佳期,到头来竟成为一场噩梦。荷香在心底发誓,绝不原谅南宫无极。
不,是南宫家的所有人!
“荷香,小姐她……好吗?”
温文孺雅的嗓音,伴随而来的是一位书生打扮的俊逸青年,不知何时,青年来到了后花园入口。
“唷,是南宫家的三公子呀!真是好闲情,日日跑来我们谢府。”荷香没好气的行礼。
“这……我担心莲妹。”青年刷红了脸,讷讷地说。
“你大哥做出那种事,小姐能好到哪儿去?”
哼,大哥抛弃小姐,三弟倒殷勤得很,谁晓得他们南宫家的人还会玩什么花样?她非好好保护小姐不可!
“所以我才想来安慰她……”青年耐心地答着。谢家他从小来惯了,以往阖府欢迎的态度,经过一个月前那场婚礼,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他心里有数。
“不用了,无虑公子。”荷香瞪了青年一眼。“小姐好不容易才恢复平静,这时再看见你们南宫家的人,我可不能保证会有什么反应。”
闻言,南宫无虑低头,挺拨眉宇间立刻染上一层忧色。好半晌,他缓缓开口。“那,我还是回去好了。”说完,无奈地叹息着转身要走。
“喂,我才说两句,你就放弃啦?太没用了!”荷香看不过去,挑眉道。
南宫家与谢家时常往来,荷香随侍谢玉莲身边多年,对南宫家三位公子的熟悉不在话下,其中尤以南宫无虑为甚。这位三公子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温和文雅的态度在谢府下人间颇受好评。
也因此,荷香这小丫环才目无尊长般地仗“声”欺人。
“可是……我不想惹莲妹生气。”南宫无虑回头,略显无助地说。
天知道他是多么想见谢玉莲一面,一个月来听不到、看不见心上人的音影笑貌,对他而言是无比的煎熬。
“那你天天跑来作啥?”荷香插着腰斥道。
“想知道莲妹过得如何……”南宫无虑忧愁地说。“老奶奶也很担心,要我劝慰莲妹,别气坏身子。”
傅老夫人是他的祖母,掌握着南宫家的大权。同时疼爱谢玉莲的程度不下南宫家任何人。
“哦,你是因为傅老夫人的命令,不得不天天来谢府做做样子?”
“做样子?”南宫无虑急急摇头。“我纯粹是心甘情愿,就算老奶奶没吩咐我还是会时时来探望莲妹。”
老人家的命令,充其量仅是让他有更充分的藉口。要不然的话,大哥悔婚这桩事刚过去不久,他哪敢每天上谢家?也幸好谢家二老都是明理之人,虽对大哥恼怒,对他倒跟以往一样和气。
只不过他却得天天面对荷香的冷言冷语,而他也只有忍气吞声乖乖忍受,谁叫他们南宫家对不起谢玉莲?
荷香忍着笑,正色道:“告诉你,小姐有令,不见任何人。尤其是回雁山庄派来的。”回雁山庄是南宫家住所。
旁观者清,她早知南宫无虑暗恋她家小姐多年。但小姐喜欢的是英雄豪杰类的伟岸男子,怎可能看上这位温文儒雅的三公子!
“这……”南宫无虑一张俊脸立刻暗淡下来。
“就是这样,你以后别再来了。”
不再搭理南宫无虑,荷香径自往谢玉莲闺房而去。
被大浇冷水的南宫无虑则步履沉重地踱离后花园,心下盘算着,也许该与谢家二老谈谈了。
一年前,他眼睁睁看着心爱的莲妹与大哥南宫无极订婚,酩酊大醉仍无法抹去的痛苦迄今难忘。
婚礼上,大哥当众悔婚,致使向来是天之娇女的谢玉莲遭遇前所未有的难堪,却让卧病不起的他获得犹如重生的喜悦。
这么说可能对不起谢玉莲,但他衷心感激背信的大哥,打从心底感谢这突如其来的机会。
无论如何,他这次绝不会轻易放手。
势必全力争取心上人垂青!
绣房里,谢玉莲独自一人闷坐在镜前。
谢玉莲无心梳妆,不施脂粉的娇容上笼罩淡淡愁意,平时喜爱的彩衣罗衫被她闲在角落,如今的谢玉莲浑身素白。
她曾对荷香言“心如槁木死灰的人与纯白最搭配不过”,命令荷香另行裁制素衣素裙,她不想看见五颜六色鲜艳光彩的衣饰。
迄今,她还是没办法从那场震惊中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