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突地,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回头一看,是方才那名闯入的男子。
“我叫赵弘毅,是严烨的朋友,我正要赶去医院,你……需要我带你去吗?”男子尴尬的问,像是比她更介意自己的唐突。
耿湛蓉不消多想便点头。她不愿留下,她根本就无法想像,她的婚礼,竟是一场乱了调的婚礼。第二个是补丁,你装不装都可以。
加护病房内,挤满了焦急的严家人。
严祚政卧病在床近一年,罹患肝癌末期的他,早被医生宣告时日无多,近日来的情况更是时好时坏,前日呈现昏迷,今天却奇异般醒来。
“阿桦……”
“爷爷,我在。”严烨蹲在床侧,眼中没有其他人显而易见的慌急,有的是更深一层的不舍。
严老先生微微点头,望著最令他满意的孙子。
“别为我难过……你不是今天结婚,新娘人呢?”他挪动身子想寻找他的孙媳妇,但孱弱的身躯实在不堪负荷。
“爷爷!”严烨扬声阻止。“我派人去请,她马上就到。”
严烨忘了,他刚迎娶的妻子还留在礼堂。他急著赶来医院,忽略了爷爷对他婚礼的殷殷关切。
“严爷爷,您的孙儿媳来了。”门被打开,赵弘毅领着耿湛蓉通过医院的重重封锁,来到严家包下的专属病房。
甫进门,湛蓉不解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急忙赶来,她没想到迎接她的是吊诡的寂静,还有老人沙哑急促的呼吸声。
“在哪?在哪?”严老先生一脸期待,昏花的视线因看不清而焦躁。
“过来。”严烨伸手,淡淡瞥她一眼,将身著白纱的她拉近,“叫爷爷。”
“爷……爷爷……”湛蓉跟著他唤,几乎是被动的,她错愕又茫然。
压下惊惶,望著病床上沉痫难起的老人,病魔吞噬了他的精神,残弱的身驱全靠插管维持,看得她于心不忍。
“乖……乖……”枯黄的手费力要抬起,她想也没想就反握住。
“爷爷。”这次,她叫得顺口了。
严祚政满足的笑开。
“阿洁,能看见你真好……”他的笑,好慈祥,不因疾病而失去光彩。
“阿洁,爷爷生病,不能参加你们的婚礼……你……会不会不高兴?”
阿洁?连唤了两次,真是在叫她吗?
“爷爷,我不——”
湛蓉正欲出言纠正,严烨却快一步握紧她另一只手,用眼神阻止她。
为什么?她很不解,但还是应了他的要求。
“我不会的,爷爷。”她勉强扯出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严老先生频频点头,气若游丝的说:“你们结婚,爷爷很开心……”
“爷爷,别说太多话,顾奸身体。”严烨隐约明白,爷爷像是在交代遗言。
“好不了了……”严祚政将耿湛蓉的手交到严烨手中,几不可闻的声音让人听得很吃力。“阿烽很……爱你,现在你嫁给他了,别再让他伤心……我、我可以安心地走……咳咳!”
“爷爷!”他这一咳,湛蓉惊慌失措,爷爷说了什么也没仔细去想。
她转头看了眼过度冷静的丈夫,发现他垂在床下的拳头紧握,关节都发青、泛白了,那应该很疼的吧?
这心酸的一幕,让她禁不住眼眶濡湿。
“答应爷爷……你不……咳!不可以再离开阿烽……”
“爷爷,我——”
“答应我!你答应爷爷,替爷爷照顾他一辈子……答应我好吗?”
“爷爷,快躺好!别这样子!”湛蓉慌了,她知道爷爷的情况非常危急。
“你答应爷爷——答应我——”严祚政几乎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喊。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不像严烨强忍耐著,她禁不起老人家的哀求,出声允诺。
才允了承诺,严老先生便昏死过去。
有一刹那,湛蓉忘了呼吸,突地,与严烨交叠的手震了下,她看向他……他竟然会颤抖?
“去叫医生来!”立即的,严烨又恢复镇定,拉她退离病床。
有人领令离去,他沉默的等待,不动如山的冷凝模样,教她几乎要忽略他曾有一度失控过。她困惑,不懂他为何要强忍著?
无措的望著这一切,想著爷爷交代的话,不难猜出,这桩婚姻是为了病危的老人家而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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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祚政昏迷了,医生抢救、家属焦急,病房内登时乱成一团。
严烨才刚退开,好多人便围靠过来,太多太多的哭喊与喧嚣声充斥著,湛蓉一阵头晕目眩,而一连串紧急的抢救,将碍手碍脚的她挤到角落——那个离严烨最远的位置。
“他说了什么?你有听到对不对?他怎么说?”
痛!粗鲁的动作在她手臂上肆虐,她抬眼一望,是位微胖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扯著她问。
“少不了你那一份的,说!别装傻!”一名打扮时髦的妇人推她一把。
“老头子遗产到底怎么分?你倒是快说啊!”又有人急问。
她眉心紧蹙,那些情绪高昂的嘈杂问话,吵得她的头快要爆开……还有人在摇晃她?她不能呼吸了!
短短一分钟,她觉得像在人间炼狱般。
“我……不知道。”困难的挤出这四个字,她什么也不知情,这些人何必逼著她问?
还是没人肯放过她,顷刻间,礼服遭到撕扯,礼服上的昂贵珍珠一颗颗掉落,在地上蹦跳,滚出了细碎声响。
“全给我住手!”严烨低喝。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他神情凛冽,只消一个锐利目光,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没了喧闹,只剩下珍珠在地上此起彼落的弹跳声,景况虽然怪异,湛蓉却奇异的平静下来。一个抬头,视线与他相遇。
“你很勇敢。”严烨缓缓走近,丝毫没放弃与她的眼神交会。
他没想到,她还可以这样冷静。
她大胆迎视,两人对望了许久……
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看清楚她的丈夫,也是这一刻,她在他眼里发现了一项事实——他太严厉了,也太过深沉,要做到那样并不容易。终于,禁不住那样的眼神,她轻轻低下头。
“你没话跟我说?”以为她会追问或哭诉什么的,她没开口,严烨反倒觉得诧异。
“我累了。”湛蓉语气轻缓。
他点头,同样是沉静的态度。“我派人送你回去。”
她摇首,看了似豺狼虎豹的其他人一眼,眼神无意问露出对他的担忧。
“我只认得你。”她的话不经大脑就说出。
严烨顿了下,锐眼一眯。
她几乎以为他会生气,但他却只是看著她,许久之后才栘开视线。
“我不会离开,你如果愿意就陪我等。”他看著爷爷被推出病房。
她懊恼了!感觉好像是她太不识大体,她竟然一时丧失理智,用那种大胆到近乎无理的口吻,对她丈夫说话!?而且还想给他添麻烦!?
“对不起,我陪你等。”湛蓉致歉。
他没有多说什么,随著医生走到急诊室外,而她也静静的跟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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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三个小时,严祚政终于被急救回来。
“爷爷?”
严烨坐在床侧,病房内只剩他们祖孙俩,他覆著爷爷的手,却不敢用力去握紧。
父母双亡,他从小就和爷爷相依为命,在失去父母亲关爱的日子里,爷爷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对他来讲,最亲昵的亲人就只剩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