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狐骚子?狐媚子?」柳眉轻挑,风情万种的媚态中还有几分「呵,要不要姊姊再教妳几句」的挑衅。
她明白了,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他能让她说全「未婚妻」三个字,是因为他知道花袭人压根儿不在乎。
噙着泪的眼先是瞪住笑脸「淫」人的花袭人,再看向依然悠闲啜酒赏景的范儒鸿。
好……好个花袭人!妤个范儒鸿!根本就是存心作弄她!盛怒至极的目光来回扫过两人,赵柔柔更深切地确认在这里、在他们两人之间,她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
「好,我走!」她恨恨地起身,疾奔向楼梯,离去前不忘还以颜色--
「就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去培养奸情好了!」
噗--
情绪激动的她没有瞧见某人口啧酒液的狼狈样,继续吼道:「范儒鸿!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呜哇哇……」
纤影倏然消失,徒留些许伤心色。
第六章
哎呀呀,玩得太过火了。
「不追上去行么?」花袭人收回目送的视线,问道。
范儒鸿从怀里掏出方巾擦拭刚才不小心从嘴里喷出的酒汁,苦笑道:「现在去追徒劳无功,等她跑累了自会停下,届时再寻即可。」
他只要跃上屋脊权充「梁上君子」,再运功凝听方圆十里之内的动静,听见哪处有惨绝人寰的千里哭坟声,就知道她人在哪儿了。
「听你这说法,像是累积了不少经验。」
「将来退隐江湖之后,可以写本『寻人秘笈』以传后世。」
「呵!呵呵呵呵……」莲花指轻抵下颚,花袭人笑不可抑。
「倒是袭人妳为何故意支开她?」不是不明白她的用意,否则他岂会配合,让她误会自己与袭人的关系。
「我记得……你当年是为了拒婚才离家闯江湖的是吧?」
「嗯哼。」夹一口桂香鸡送进嘴里,桂香扑鼻,鸡肉嫩滑,好吃。
「她真是你的未婚妻?环玥书院赵洵之的千金赵柔柔?」
范儒鸿啜进酒汁,「嗯哼。」
承认得真爽快哪!「既然如此,应该避她如蛇蝎的你怎会将她带在身边?」
「差使,我奉命带她至长白山寻药。」
「只是差使而已么?」她的语气像在说:恐怕不只这样哦!
他再剥颗花生丢进嘴里咀嚼,「妳说呢?」
「你有的是办法让她在我面前说不出『未婚妻』这三字,可你让她说了。」
「所以呢?」打个哈欠。
「光是这样就足以证明你承认她是你的未婚妻。」
「然后呢?」趴上桌面。
「也等于你间接认了这门亲事。」
「嗯哼。」眼睛快闭上了,不行,赶紧喝酒振作精神!
还「嗯哼」?「在姊姊面前装什么神秘啊,鸿小子。」花袭人好气又好笑地睨了同父异母的弟弟一眼。「你心里头喜欢紧那赵姑娘了,是吧?」
噗!再一口酒喷出,范儒鸿有点怨地回瞅他姊姊,「妳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花袭人掩唇呵笑,半晌,丽颜转而端肃。
「据我手下探子来报,丐帮副帮主冷凝霜已于一个半月前动身往北方来,依她的脚程,兴许这一两天便会到达通州,你想她目的为何?」
「可恶……」那个与姊姊一样,专好提烧不开的壶的「某人」罗通--他的姊夫,还是背着他把消息送回丐帮!
「儒鸿?」
「我会小心的。」早知如此,那时就别多事救冷凝霜……
唉,真不明白是为什么。明明报恩有很多种方式,结草衔环也是一种,为何多数人净挑「以身帽许」这一项?男人甘愿屈身为仆,女子则舍身甘愿为妻或作妾,也不问恩人要或不要。
真的是报恩么?他倒觉得像在报「仇」,让施恩者后悔当初出手相助的愚行。
而且……总觉冷凝霜对他,并非真那么想以身许,这其中必有蹊跷。
「别说姊姊没提醒你,『寒剑』冷凝霜前来北方找你,这也意味着『炽刀』封焰不久也会闻声追来,你最好有所准备。冷凝霜处事公正,性格刚直,不至于做出为爱伤人的愚行,但行事乖戾的封焰就不一定了。」
「我绝不让他有接近柔儿的机会。」
「柔儿?」唷,叫得挺亲的。「你怎不当她的面这么唤她?」
很难得的,千杯不醉不见红的白净书生此刻颊上竟烧起两坨浅红。
「啊,百年难见的奇景哪!我那厚颜弟弟的脸竟然红了。」
「袭人……」能不能来个人把她给埋了?要不,埋他也成。
「原来江湖上红粉知己无数的范儒鸿范公子表面上风流多情,私底下脸皮薄如纸,性子又这么害羞含蓄,若天下人知道这事,不晓得会有多好玩哪!」
不,那一点也不好玩。「袭人!」
「要是赵姑娘此刻坐在这儿,听见你这话、看见你这张脸,也不会气得冲出门,把你让给姊姊我好『培养奸情』了。」
再怎么培养,顶多只有姊弟情谊而已,哪来的奸情?那小丫头真个有趣。
男人懊恼的神情转而扬笑,为方才小小未婚妻充满醋劲的表现觉得有些小小的丢脸,同时又感到莫名的自得。
培养奸情?呵,真亏她说得出口。
「回魂哟!」
「嗯?」范儒鸿从怔忡中回神,就见一双玉手在眼前直晃,「妳作啥?」
「招魂啊,最近结识一位茅山道士,学了手招魂术。」
「是么?」不予置评。
「我说你啊,这几年下来,你在江湖上的『花』名比「威』名来得响亮,唉!真不晓得是谁家的弟弟哟。」
「失礼了,就妳这家。」范儒鸿白了胞姊一眼。
「啧,你老是喜欢欺负自个儿偏爱的东西,这回可别玩得太过火,让人家小姑娘伤心,知道么?」
「我自有分寸。」
「我知你有分寸,但有意挑上你的人可不一定有分寸哪。」这才是她忧心的。「我知你不让她在人前说出身分是为了保护她,不想置她于险地,怕想寻你晦事的人使出下三流的手段,拿她的安危要胁你是吧?」
「……嗯哼。」在知他甚详的亲姊面前,范儒鸿老实得很。
「你的用心是良苦,但至少也得让她知道你的心意是不?」
「我会择日对她说的。」
「拖延。」花袭人没好气地嘘了他一声,仍忍不住叮嘱:「我看你和赵姑娘还是尽早离开通州较妥,免得遇上他们。」
「唉……」会有这等麻烦,全拜罗通所赐,那家伙……有了,他想到如何回敬那躲姊姊躲得不亦乐乎的姊夫了。
「你笑得好奸诈。」没头没脑的,奇怪。
「我美丽无双、绝色天成的姊姊……」
口蜜必腹剑,有鬼。「啥事?」花袭人提防得紧。
「想不想知道『逃亡』在外的姊夫现下人在何处?」
提防的美眸登时绽出杀气,瞬化成母夜叉。「他人在哪儿?」
「他人就在济宁城南土地公庙前的墙角重操旧业。」这不是小人报仇,而是基于亲情,不忍嫁了人的姊姊独撑家计、独守空闺。毕竟罗通并未要他隐瞒下落不是么?哼哼!
「济宁城南……」花袭人美眸微瞇,喃喃重复,开始算计如何找回当年以计拐来的丈夫。
此时此刻,她这副内心颇有算计的表情任谁来看,都能看出与范儒鸿之间的神似,果真是同有一半血缘的姊弟。
「差不多是时候了。」算算时间,也该是赵柔柔蹲在通州某处哭嚷的时候了。「该去接妳未来的弟妹回来了。」
素手胡乱一挥,不耐烦地打发他离开。
范儒鸿轻耸双肩,长脚跨出栏杆,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施展轻功直接由天亭阁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