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她一提,孟师尧才注意到手绢上用红色丝线绣着细细瘦瘦的字。
是张晓岚。该死的女人,她想干什么?!
愧疚加上愤怒,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她也是过去式?”楼琳明知故问。“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好,不要宠溺我,不要让我爱上你,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我开始嫉妒,开始自私,开始变得面目可憎,而你却依然故我,你说我们这婚姻还有未来吗?”
“我可以解释。”
“不必。”楼琳展现她宽宏的心胸道:“我先回台中,等你准备好,也决定好了,再来找我,无论是分是合,我都将全力配合。”
多么难得的女人,孟师尧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对她另眼相看一次。
“我说过了——”
“不要只是说,我期待你具体行动,挥剑斩情丝,即使你有万般的不舍。”谁说她口拙,不够牙尖嘴利?瞧几句话就定了他的罪,孟师尧自认理亏,也不再辩解。
“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开车。”那部跑车很令她心仪,在离婚前,她还不打算还给他。
“我不放心。”他总是动不动就流露他独断、固执的性格。
在这方面,楼琳就坚持不过他了。
回到台中,天色已晚,楼琳希望他早早回去,让彼此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先去帮你买点东西。”
一个小时后,她被迫迁出那栋小公寓,搬进经国大道旁一间价格高昂,防护严谨的大厦十一楼。
五十坪宽,共三房两厅,所有家当,包括停车位一应俱全。
根据孟师尧的说法,她住在这里,他比较放心,考虑的重点,仍是他自己。
将一切全部安顿打理好,已近午夜。完了,看来他今晚是走不了了。
“要我留下吗?”他客气地问。
如果不去计较他背地里可能的不轨行为,像这么优质的老公实在已经不太多见了。
兴许是盛怒未消,一向不是那么小心小眼的她,居然负气地要他即刻离去。
待孟师尧果真说走就走,她又懊悔不巳,开始胡思乱想,揣测是否另有香巢,等着他前去幽会,她整个晚上辗转反侧,哭得又饿又累。
* * *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孟师禹带来了堆积如山的吃食,将整个超大型冰箱塞得几乎满爆。
“大哥说,你不会下厨,一日三餐都外食,恐怕会营养不良,特定命令我充当免费快递小妹,帮他送爱心到台中,敬请务必笑纳。”
除此之外,孟师尧还帮她办了一支手机,大哥要我叮咛你,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免得他找不到爱妻,会恐慌过度,没心情上班。”
“谢谢他的好意,”楼琳接过手机,发现小屏幕上有一行简讯:周五晚上八点见。
什么意思?他是在提醒她,礼拜五不得晚上八点回到家?哼,她偏就不要回去。
“你们小两口又吵架啦?”孟师禹看她脸上的神色就猜出了十之八九。
楼琳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帕和萧吟吟的事告诉她,没想到孟师禹不但不觉得有何值得大惊小怪,还笑得前仆后仰。
“我都快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够没同情心的。
“唉,我的好嫂子,你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谁在婚前没有交十个八个男女朋友,相互比较—番,再从中挑选最速配的来共效于飞。保险呐,知不知道?。
“我和你大哥婚前并非男女朋友,而我,除了他,也从未和别的男人交往过。”楼琳并不觉得她的象牙塔思想有何可议之处。
孟师禹直接就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打败了。她大哥娶了这样深具中国传统美德,却又严重缺乏前卫思想的女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只问你一句话,万一我大哥在外头真的有别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我会离婚。”楼琳冲口而出。
“漂亮!”
说有这种小姑,人家是劝合不劝离,她竟然以掌声鼓励,并且再三强调委曲求全,苦盼丈夫浪子回头,是天下至愚至笨之人。 这一夜,楼琳再度失眠。对于婚姻她所知无多,但对于孟师尧,她却有着切肤的了悟,她是爱他的,非常爱,爱好多好多,爱得心都痛了。
倘使真有那么一天,她能够潇洒的抽刀断去所有的情爱纠葛吗?
* * *
接下来的五天像过了五年一样长,她每天借着繁重的工作,让自己的脑袋瓜子没空去想念那个远在台北,不知是否安分守己的老公。
孟师尧每天一通电话,不是来叨念琐碎的家事,也没有绵绵的甜言蜜语,纯粹只是出于关心,像父亲宠爱女儿那般,确知她平安无恙就收线,绝不啰里啰嗦,或干扰她的私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礼拜五,归心似箭的她反赖在办公桌前,彷徨了起来。
那栋美丽的,有着玫瑰花园的大别墅,令她既爱又怕。师禹说得没错,太斤斤计较于孟师尧的过去,会让这段婚姻更难以维系。
是吗?每个人在婚前都有过许许多多的两性交往经验?仔细回想她大学时代的同学泰半跟她一样,成天在图书馆和研究室中打转,偶尔生出一点情海波澜,也很快就烟消云散,生活好像没有那么多彩多姿耶。
倒是陈明玉,她功课不怎么样,男朋友则是前后换过好几个。呀,原来她才是跟得上时代的新女性!
“楼琳,有你的访客。”同事玫玉朝她暖昧的眨眨眼。“亲爱的老公啦。”
孟师尧!他怎么来了?
走到会客室一看,果然是他。
“准备下班了?”他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抿起灿烂的笑容,朝她轻轻颔首。
楼琳可以感觉到办公室里所有的眼睛都瞪着他们瞧,尤其是女同事们,昆虫学资深研究员廖姐就忍不住走过来附在她耳畔道——
“老天,你好大的胆子,敢嫁给这么帅的老公,不安全哦。” 不巧,被你猜中了。楼琳苦笑地回应她的酸葡萄心理。“我没想到你会来。”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若不来,你肯回去吗?”孟师尧尽量将声音压低,避免让旁人听见他们的“家丑”。
“嗨,孟先生。”安吉拉拿着两个便当走进来,原本一个是要给楼琳的,可,这会儿……“特地来接楼琳的吗?那就快走呀,再晚高速公路就要塞车了。”
“但是,我的研究报告还没赶出采。”这份报告其实一点也不急,下礼拜交也行,只是她不喜欢孟师尧亲自到博物馆来“押”她回去的感觉。
“没关系,没关系!”廖姐不明就里,好心的催促着她,“主任那儿我帮你去说,尽管回去享受甜蜜的家庭生活。”
就这样,她被一堆好心又爱帮倒忙的同事们,给硬是赶出了办公室。
临离去前,她瞥见安吉拉博士手上的便当,和嘴角堆积的黯然,胸口不觉紧紧抽痛了一下。
“你先回去吧,”她将公寓的钥匙交给孟师尧,“我想一口气把工作做完。”
孟师尧接过钥匙,连她的手一并纳入掌心,转身昂首阔步迈向博物馆前的经国大道。
他果然是来押解她回去的,楼琳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回到新窝。
一进到屋里,孟师尧即非常自在地扯去领带,脱掉西装、衬衫和鞋裤,光着上身,在客厅及卧房之间拿吃的、用的,俨然是这块土地的君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