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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了十几声,几个丫环撞开门,见到地上的老爷,也是吓得惊声尖叫,又立刻跑了出去。

  玉璞全身颤抖着,这是怎么回事?她碰都没碰他,他怎么就倒地不起了?

  许鹏飞第一个跑进来,见到爷爷倒在地上,俯身探看,“没气了?”

  又有人跑进来,许鹏飞回头看到全身赤裸的玉璞,将锦被一掀,盖住她发颤的玉体,再放下纱帐,将她隔绝在纷乱之外。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随后进来的人七嘴八舌问着,手忙脚乱地救治他们的掌门人。

  玉璞拉紧被子,躲在纱帐后,仍然不住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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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烛变白烛,喜幛变挽联,玉璞在一个月内又穿上第二件丧服。

  死的是她的丈夫,东海派掌门许宽,死在他们的新婚之夜。

  江湖上议论纷纷,有人说韩昭远教女儿谋害亲夫,为的是收编东海派到北辰派,但是令东海派长辈不敢说出口的是,许宽的真正死因是——马上风。



  玉璞任那些长辈摆布着,叫她拜她就拜,要她跪她就跪,行礼如仪,比起八个直喊腰酸背痛的妻妾们,只成亲一天的玉璞更像个忧伤的妻子。

  虽然不见“夫人”哭泣流泪,但是玉璞的顺服温柔却博得东海派长辈们的欣赏,背地里暗自为她惋惜,好好一朵鲜花,竟嫁来给老头子守寡。

  玉璞对他人怜惜的眼神视而不见。她早就是一个空壳子,谁来,谁去,谁生,谁生,干她何事?她不过是流转在别人生命之间的浮萍罢了。

  玉璞坐在池边,凝视结成薄冰的荷花池,和那干枯的荷枝荷叶。

  许鹏飞来到她身边,“你爹派人送了几帖药,说是要给你补身子的,我帮你收下了,叫厨房熬着。”

  “多谢。”

  “我不懂,你爹既然疼你,为什么还要把你嫁给我爷爷?”他轻叹一声,“或许,我不该送你回摇光山庄,我后来才想到,你那时是逃婚。”

  “是我自己要回去。”玉璞一身丧服,更像纯洁幽静的白兰,“我的命运是让别人摆布,注定逃不掉的。”

  “你自己没有尝试改变命运吗?”许鹏飞对她十分地好奇。

  “有,但是很辛苦,而且没用。”玉璞淡淡地说。

  “怎么说呢?”

  玉璞望了许鹏飞一眼,他是一个俊眉朗目的年轻人,眼里有着火热的光彩,她没有回答他,转头望向枯槁的荷茎。

  许鹏飞是知道的,这些日子来,有关西蟠派和北辱派的恩怨,早已传得满城风雨。他问道:“和西蟠派的赵瞵有关?”

  玉璞心一跳,轻轻吁了一口气。

  “那天,你在哭。”许鹏飞十分笃定,她脸上不只是雨,还有泪。

  “没什么好说的。”他为何也来扰乱她的心。

  “的确是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有人不懂珍惜,那是他笨。”许鹏飞径自在玉璞身边坐下,“你……你嫁给我爷爷,真是委屈你了。”

  “嫁都嫁了。”

  “办完丧事后,你打算怎么办?”许鹏飞侧身看她。

  “守寡。”

  “我等你。”

  玉璞心头震惊,望向他,“等什么?”

  “我等你脱下这身素服,等你愿意接受我。”许鹏飞深深看进她惊吓的眼。

  玉璞站起身,“你祖父尸骨未寒,棺木还在大厅,你……”

  许鹏飞也站起来,“没错,我向来就不怎么佩服爷爷。他一面和北辰派联亲,一面听说西蟠派复出了,又叫我暗中送信结盟,所以,他可以在江湖斗争中安然生存,却失了义气。”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祖父呢?”

  “你为什要帮爷爷说话?你和他根本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要我叫你祖母,我怎么叫得出来?玉璞!”许鹏飞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又用另一只手紧紧包住。

  一声玉璞叫得她惊慌失措。她的心已经封死了,再也容不下任何情爱,“你放手啊!不要教人看了。”

  许鹏飞立刻放开,“在大雨中抱起你的那一刹那,我想……我就爱上你了。”

  玉璞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他还是自顾自地说着,“知道你是爷爷的新娘后,你可知我有多痛心?你们洞房花烛那夜,我睡不着,我在花园里吹风,想吹散我对你的相思。”

  “你不要说了。”

  “如果那时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或许现在你会很快乐。”

  “不会快乐,永远不会了。”玉璞流下多日来的第一串泪水。

  许鹏飞轻轻地帮她拭泪,“玉璞,让我帮你。”

  “求你不要这样。”玉璞后退几步,一再地摇头,身子一转,就往屋子里跑。

  “我等你。”许鹏飞仍是坚定地说着。

  他吻着指头上的泪水,她是他的空谷幽兰,尊贵而高洁,他一定要等到她。

  东海派为了许宽的丧事闹得不可开交。

  有人说没有立新掌门不能下葬;有人说出殡日犯冲,应该重新挑选;许宽的三个儿子,各自为了心目中的龙穴争吵不休。原是静穆庄严的灵堂,此时有如市集一般喧闹。

  年纪最大的伯公许长终于受不了了,他大喝一声:“不要吵了,掌门还躺在这里,你们吵死人呀!”

  众人安静,但随之又有人窃窃私语,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

  “我说大伯,你也不能做决定,爹他还有师兄弟,你也听听他们的意见吧!”讲话的是许宽的大儿子。

  许长气愤地道:“大家一个人一张嘴,我听谁的?”

  满头白发的师叔公也说话了,“师兄,你年纪最大,却不是最有领导能力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许长气得差点要去见死去的弟弟,“你……那又要叫谁出来主持?好啊!你们吵,掌门就不要下葬了,就在这边发臭烂掉!”

  众人又是抢着要出来主持场面,争说各人的能力。

  许鹏飞站出来,气度沉稳地道:“各位长辈,爷爷已经死了一个月,至今仍停灵家中,江湖已经传言东海派不能团结,连掌门的丧事都办不好。我们是名门大派,怎能让人看笑话?还请各位长辈不要再吵了。”

  有人骂道:“你这小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还不退下!”

  许鹏飞玉树临风般地站立,“我爹当年为了东海派而死,你们很多人的性命都是他捡回来的,如今我讲几句公道话,不行吗?!”

  他话一出,灵堂立刻静默。许鹏飞是东海派第三代表现最杰出的一位,平日就立了不少汗马功劳,连长辈们都敬他三分,此时见他的魄人气势,众人不觉软了阵脚。

  许长道:“鹏飞,那你怎么说?”

  “鹏飞不敢做主,论威望,这里几位师伯公和师叔公旗鼓相当,不分轩轾,但总要有一个人做最后的裁示,不如还是以年龄排下,请年纪最长的伯公来主持吧!”

  几句话讲来条理分明,子孙辈们不得不服气,连公字辈的也听得心花怒放,但是许长却发愁了,“叫我做主?我如果会做主,二十年前就当掌门了。论威望嘛……”他老眼眯着,看到坐在角落的玉璞。

  “我看这样好了,”许长站起来宣布,“有谁比夫人更能做主呢?还请夫人说几句话吧!”

  玉璞白衣白裙,发髻上簪着一朵小白花,她始终安静坐着,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只是微偏过头。

  许鹏飞急道:“夫人情绪欠佳,她不管事。”

  许长道:“夫人是掌门的妻子,就表示一点意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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