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朦胧,玉璞看不清他的情况,只能猛掉泪,才往前一步,就听到一名弟子猛喝,“谁?”
刘馥兰从另外一边的走廊出来,手上拿着长剑,“是我。”
“大夫人,这么晚了,还请您回去休息。”
不由分说,刘馥兰手中长剑立刻刺出,她虽然功力丧失,但剑招仍在,眩目的招式让两名弟子无法招架,也不敢向大夫人出手。
“玉璞,快!青花在门外。”刘馥兰急急喝着。
玉璞慌张跑到木柱前,此时赵瞵已经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凝看,视线全然专注在刘馥兰的飘香剑法之上,没有看到急急奔来的玉璞。
才两天的时间,赵瞵的脸颊已晒伤脱皮,嘴唇也因为缺水而干裂,可是,他的眼神仍是那么高傲刚猛,难怪娘说他撑得下去。玉璞不敢再哭,掏出匕首,踞起脚尖,使尽力气割断捆缚他的绳索。
赵瞵发现有人在救他,转头一看,竟然是满头大汗、汗流浃背的玉璞,他哼了一声,“我不用仇人的女儿救我。”他两天不喝水,声音显得沙哑。
“赵瞵大哥,性命要紧啊!”玉璞又去割另一边的绳索,心里又痛又急,为何绑得这么紧密?他的手臂都勒出血痕了。
最后一条绳索断裂,赵瞵失去支撑,身子蓦地就要向前倒,玉璞赶紧上前,以她的背部狠命顶住他。
好重!玉璞几乎喘不过气,好像一株小菊依着大树,“我们赶快走。”
赵瞵喷出浊热的气息,炙烧着她的颈间,“我走不动,我被点穴了。”
“我背你。”玉璞二话不说,拖着他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往前走。
才走了两步,玉璞汗下如雨,脚步踉跄,她连一个水桶都提不起了,更何况是赵瞵这么庞大的身子?
“玉璞,快啊!”听见母亲的催促,玉璞精神一振。
“韩大小姐,不劳你费心。我赵瞵不受北辰派的恩惠。”赵瞵冷冽的话声又响起。
玉璞不为所动,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话。母亲正仗剑阻挡,为的是救出西蟠派的后人,也是要让她追求幸福与自由。她们一定要走!
才走到大门边,又有两名巡夜弟子闻声而至,各自抽出刀剑,“大小姐,你不能带他走。”
“我就是要走。”玉璞已经打开大门,青花正等在外边。
“对不起了。”一名弟子横过身子挡住她的去路,突然叫一声,“痛啊!”
一团雪白的影子黏在他的腿上,随即跳了下来,汪汪两声,又扑向另外一名弟子,刀剑一下转了方向,“你这只小畜生!”
“雪球!”玉璞惊呼着,仍听到雪球卖力狂吠,她来不及担心,拖着赵瞵跌下台阶,撞向青花硕壮的马身。
玉璞让他的手攀在马背上,双手用力抱起他伟岸的身子,力气几乎虚脱,“赵瞵大哥,你……出出力!”
赵瞵指头微微一动,气血似乎逐渐通畅,十指稍用力,在她的推挤之下,上半身就伏上了马背。
玉璞刻不容缓,手忙脚乱地爬上青花背上的马鞍,这才想起自己不会骑马,忙拍着青花,“青花,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青花奔动四蹄,疾风也似地往前奔跃,玉璞空抓缰绳,不会驾御方向,又怕摔下马,只好俯下身,紧紧贴住赵瞵,稳住两个人的身子。
她的身子不重,像是一床软绵绵的薄被,轻柔地覆在他的背上,而两只柔荑颤抖着,却又紧密地扶住他的身。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记得方才她的发香和柔嫩玉颈。
赵瞵运着内力,一一冲解封闭的穴道,但是手脚被绑久了,僵硬不灵活,加上他在烈日寒霜下不吃不喝两日夜,身上的力气也消耗殆尽了。
玉璞心急忧惧,路途颠簸,腹胃一翻搅,来不及转头,忍不住往赵瞵身上呕出好几口鲜血。
赵瞵感觉背上热,又闻到血腥味,他知道是她内伤未愈。他撑起身,拉住缰绳,青花倏然止步。
“赵瞵大哥?!”
赵瞵将玉璞一起带下马匹,拥住她纤细的身子,再使力飞身上鞍,缰绳一扯,“驾!青花,跑!”
他抱着她!他恢复力气了,而且还紧紧抱着她!赵瞵大哥,你知道我的心意了吗?你要带我走了吗?
胸口不痛了,玉璞两手抓紧他的衣襟,脸庞靠上他坚实的胸怀,眷恋着他的温暖,贪婪地吸着他的气味。
突然,他推开她的身子,虽仍拥在他的怀里,却不让她贴住他的胸。
玉璞心情陡地下沉,抬头仰看他,在他刚毅的下巴之上,是一对注视前方、阴惊暗沉的眼睛。她不敢再看,低垂下头,任凄厉风声掩过她的害怕。
不知奔出多久,也没有听到追赶的声音,两人早已出了城,越过平野,走进山间,天色微明,而赵瞵似乎是支撑不住了。
听到他浊重的喘息!玉璞急道:“快停下来,我去找水给你喝。”
赵瞵体力不支,头昏眼花,一个不留神,竟从青花背上摔下去,连带地也把玉璞扯下,两人跌落小径,旁边就是一个斜坡深谷,赵瞵收势不住,抱着玉璞便滚落下去。
土崩石落,赵瞵虽然气虚体弱,但仍全力护住玉璞,以自己的身体去承受翻滚的撞击,在接连几声碰撞后,喀啦一声,不知道撞上什么东西,两人跌势稍缓,最后下坠的余力又把他们带下浓荫密布的山谷。
玉璞摔得眼冒金星,却是毫发无伤,而赵瞵仍死命的抱着她,呼吸急促。
玉璞急忙挣开他的臂膀,“赵瞵大哥,赵瞵大哥,你怎么了?”
只见了双眼紧闭,薄唇紧抿,大腿上插着一截断裂的树干,鲜血直涌,令人怵目惊心。
玉璞不敢碰他,吓得直流泪,“怎么办?”
他从唇缝中迸出两个字,“拔掉。”
“不行,会很痛的。”
“你快帮我拔掉!”他厉声呼喝着。
玉璞咬紧下唇,脸色比赵瞵还苍白,双手握住茶碗般粗的树干,猛力一拉,竟是文风不动,她再一用力,连人带着尖刺的树干跌坐在地。
伤口顿时冒出更多的鲜血,玉璞慌张地起身,不知所措,解下腰带就要为他止血,赵瞵却是挥手推开她,浓眉紧皱,伸手在伤口四周点穴。
玉璞又跌倒在地,尽管他是这么粗暴,她还是拿着腰带往他伤处缠裹,“对不起,是我……我害你的。”
“对!是你害我的!”赵瞵语气冷硬,“如果那天你不跑出来阻挡,我就杀死韩昭远了。”
“不!”玉璞猛摇头,泪水也跟着用落,“你不能杀我爹啊!”
赵瞵武装起自己的心,转过头,不愿理她,任她在他的大腿上包扎。
玉璞竭力镇定,不能哭,不管他如何待她,她的心是跟定他了。
包扎妥当,抬眼望见他血红的眼和龟裂的唇,又是急急站起,“我去找水。”
幸好走出不远就是山谷中的小溪流,玉璞左右张望,不知如何取水。秋风吹过,飘下几片黄叶,随波而去,玉璞再也不管秋意寒凉,脱下外衣,浸饱溪水后,又跑回赵瞵身边。
“这里有水。”玉璞绞着衣服。
赵瞵伸手捧了,抹一抹脸,忽地抢过她的衣服,自己用力拧转,淋得满头满脸,张大嘴,喝了又喝,舔了又舔,仍然不满足似地,“不够!不够!”
玉璞又跑到溪边取水,赵瞵照样抢过湿淋淋的衣服,蒙上他干涩的脸,猛吞绞出的水,狂喊着,“不够!我好渴!再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