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泪珠已经滑落到妳的唇边了。」他轻叹道。
「你给我闭嘴!」她咬牙迸话。
「要不要我帮妳擦掉眼泪?」他起身。
「不要靠近我!」她的声音粗嗄到不行,她的心纠结到痛了。
没错,她是嫉妒谢法柔,但她不能也不敢承认。怎能承认呢?当初是她自己放弃黎眩,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会遗忘的,但,他的身影却盘踞得愈深,根植得愈厉害!怎么会这样?她也不明白啊!
她闭了闭眼,逼自己镇定下来。「好了,到此为止了。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我想睡觉,你可以走了。」
「要不要我扶妳回房间?」他的唇瓣悄悄地勾起一抹微笑。
「不用你扶!」她拒绝道,一步一步吃力地走回卧室,上床,拉起被单就蒙头盖住,闷声赶人。「你回去吧!快走、快走、快走──」
「真要我走?」
「快走!」她吼,用尽全力地嘶吼道。
四年前,黎眩伤了她的尊严,所以她强势地赶他走。
四年后,她又同样地为了自己的尊严而赶走他。
但,两者之间的心情不一样,心态也不同了,她比谁都明白的。
四年前的她,骄傲又自大,是以拒绝者的姿态面对着黎眩。
四年后的她,则是不敢面对自己既羡慕、又嫉妒的心情──
丢脸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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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安一色这段时间会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哪怕在睡梦里也会烦恼与挣扎吧!
想到这里,黎眩不由得笑了。这个别扭女孩终于得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当年他决定以时间换取空间的做法果然正确,他所预期的答案果然显现出来了!
回溯当年,他若是执意与一色纠缠下去,那么性格强悍、斗起气来什么都不顾的她,最终只会把他推到天边外,并且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这也是他四年前当机立断地决定放手的原因。他要让她喘口气,让她在没有他的日子里重新思考,思考与他之间的感情、思考与他在一起的得与失。反正他们都还年轻,有得是时间可以消磨。
四年过后,他再度现身在她眼前,并且故意让她面对谢法柔,果然,一色慌了、乱了,而且无法漠视对他的感情。现在的一色,惊慌不已。
接下来,为了让她「觉醒」,也到了该下「重手」的时候了。
「在想什么?」谢法柔端着咖啡过来,温柔地放在茶几上。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向来都是被佣人服侍惯的,谁敢劳驾她动手泡咖啡?唯独对黎眩,她却非常乐意伺候,因为跟他在一起就会有面子,也才能立足于顶点之上。「觉得开心吧?这次的画展果然空前成功。因为不曝光策略所营造出来的神秘感,不仅吸引了更多画迷对你产生注意力,也让画迷在观画的同时用心去体会你画作里的意涵、你作画时的心情,以及你想传达的意念。黎眩之画在这十天里,俨然成了焦点话题,成为全台湾谈论的重点。」
「是啊,这回的画展确实办得相当成功。」黎眩啜饮着咖啡,脸上并未有得意之色。
「虽然我当初并不看好『池畔艺廊』的能力,但马凌也算是及格了。说到底,也是靠我把每一项细节都仔仔细细地做了安排,才能让他把任务顺利完成的。」她想证明的,是她厥功甚伟。
「辛苦妳了。」他笑了笑。
「为了你,再辛苦也无所谓。」谢法柔坐下。「我可不像『某人』,只会搞破坏。」她嘲弄地一笑,还直摇头。「我真是不明白,马凌怎么会选择她当助理?一个连简单工作都做不好的助理,要来何用?那天她把合约书搞丢了,结果说要找律师处理,却是一去不回,直到今天画展都已经结束了,也没再见她出现过,看样子她是逃避责任,躲起来了。」
安一色车祸受伤后就在家中休养,因为她的脚伤需要一段时间复原,而她受伤的原因除了马凌与他外,没人知道。应他的要求,马凌让一色休假,并且保密不对外公布。
虽然马凌不明白他为何会特别关注安一色,但没敢多问。况且,对「池畔艺廊」而言,只要能顺利与他合作就够了。
「妳很不欣赏安一色?」他看着法柔不屑的眼。
她冷冷地笑:「我没有不欣赏她,而是从头到尾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她看着他一脸深沈的表情。「倒是你,对她……似乎特别的关注。」她提出疑问来,即便觉得不应该,也认为黎眩的品味没那么低,可女性的直觉还是警告她──情况有点儿诡异。
「妳不是说下午两点有记者要做专访吗?」黎眩忽然改变话题,问道。
「是的,午餐过后我们就直接去报社。」她答道,笑了。看他一点儿都不想谈安一色,可见得是她多心了。
「那走吧!」他起身。
「现在时间还早。」
「我们先去接个人。」黎眩却径自走出门。
「接人?接谁?」谢法柔急忙拿起包包,跟着出去。
黎眩没回答,只是一径地走,谢法柔无奈,也只能跟着他的脚步上了车。
第七章
车子驶进巷子,停妥车,坐在后座的谢法柔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这是哪里?环境感觉好老旧。」旧式的公寓住宅让她看得好不舒服。
「我不是说了要来接人。」他关掉引擎,下车。
「你到底是来接谁啊?」谢法柔追问着,心底那股不踏实的感觉重新蔓延开来。倏地,脑子闪过一个念头,她旋即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来接安一色的吧?」一定是!会住这种平民住宅的,只有安一色!「为什么要来接她?你没忘记你是黎眩吧?你可是世界知名的画家耶,怎么可以纡尊降贵地来接一个小职员?这算什么?」
「妳要不要跟来?」黎眩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转进了公寓楼梯。
「我当然要跟着你,因为我必须阻止你!」谢法柔随着他的脚步上楼,在抵达三楼安宅时,快一步挡住了他的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的声音沈了下来。
「按门铃啊!」黎眩微笑,手指摁下了铁门边的门铃。
「你──」
啾啾啾~~
这些天来一直待在屋里发呆的安一色听见门铃声,看了看表,十一点半,是谁上门造访?她从猫眼瞧见门外的身影时,整个人呆住。
是黎眩!他怎么又来了?她不是赶他走了吗?他不该又出现在她面前,但是他此刻却站在家门外。怎么办?该不该开门?该不该?
「安一色应该没脸见人吧!」谢法柔见铁门老半天不开,偷偷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懊恼安一色怎么夺取了黎眩的注意力,而且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理她做什么?我们快走吧,等会儿还有专访在等着你耶!」
黎眩又按了一次门铃。「我就是来接她一起去接受访问的。」
「你要带安一色去接受专访?!」谢法柔的声音忍不住扬高,她太震惊了。「为什么要让她去?她凭什么分享胜利?凭什么?」
「凭她是安一色。」黎眩扫了她一眼,又按了下门铃。
「正因为她是安一色,所以才没有资格!」她维持优雅的态度跟他分析道理。「眩,你说,安一色做了什么可以称之为功劳的事情了?她的作用不过是递茶水、送文件罢了!再说了,她连送文件的工作也做不好。你没忘记吧?她连合约书都能搞丢,还差点误了大事耶!这种员工也能分享功劳?太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