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的语音尚在空中飘扬,那厢的曹晔已经忍不住爆发出一声哽咽,双手捂着脸,肩头不住地耸动着。
而其他的吐番族众和巴氏五兄弟,则个个表情凝重,忧形于外。
好不容易等曹晔恢复自若的神态,以他控制过的声音,皱起眉头地一再发出问题。而巴鑫兄弟们,则三三两两地群聚在他们身边,紧张地等着老管家的答复。
“老丈,请问老丈,那些人可有说出王后之名讳?”
“唔,他们是说了些什么,但这年岁已久,小老儿我一时半刻可想不起来。”
“老丈,烦老丈再仔细想想,那王后之名可是……可是依萍?”考虑再三,曹晔这才脱口而出的问道。
“依萍……嗯,依萍……似乎就是这名!但他们说这王后本不叫这名儿,是因为远嫁异地,自感前途坎坷无奈,犹似浮萍无依,所以自名为依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老管家猛然一拍自己的大腿。“初雪!是了,她的闺名就是初雪,据说是因为她出生之日,恰巧是那年初雪之时……只是,你们为何会知道这件事?”
他强自睁着昏花老眼,一连问了好几次,望着众人都忙着讨论的空儿,他眯起眼睛勾起那把酒壶,一杯杯自得其乐的独酌着美味的胭脂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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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那个被酒气醺红脸的老头子,曹晔和那群忠心耿耿的忠仆们,快步来到舱房外,每个人脸上都是难掩兴奋之情。
“大王,依这老头儿所说的:似乎就是我吐番失踪已久的国母,亦即是大王的生母初雪皇后驻跸之处,”摩擦着双手手掌,巴焱像枚陀螺般地团团转,在兄弟和曹晔之间来来回回地大吼大叫。
“是啊,大王,据奴婢们的判断,这老头儿所言,大概不假,毕竟皇后自名为依萍的事儿,除了皇宫内近侍之外,从来没有外人得知。况且,还有那首流传近两百年来的歌谣佐证……”一拍手掌,令所有的人都静下来后,巴鑫这才恭恭敬敬的跪在曹晔面前,其余的部众见状,也都不约而同地跪立在他们的大王眼跟前。
“歌谣……”不断地仰起头眨着眼睛地制止即将奔流的泪水,曹晔一时之间根本搞不懂巴鑫所指为何。他心中只有个念头不住地回旋:那就是——找到了,我终于探得母后的消息了。这十余年来的孺慕之情,快到尽头了。打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在脑海中勾勒着母亲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说我长得酷似远自中土而来的母亲,但被玛娜所陷,使我们父子、母子,虽同居深宫之中,却总不得相见。对其他孩童而言,无论是穷贱富贵,有父母疼惜呵护的日子,是那么的天经地义之事。
相较之下,自幼孤伶伶地被隔离在深宫内苑中养育的曹晔,生活是无止境的苦读再苦读,琴棋书画骑射,外加根本出乎他理解范围外的兵法武学,这些庞大繁重的课业,填满了他每天的分分秒秒。
及至老父濒死之际,更是连下数诏,将他远陟。自宫廷中渐渐往各离宫别院远行,等到父王驾崩之后,玛娜更是公然的将曹晔的存在,视同眼中钉、肉里刺,想尽办法要将之除去而后快。
幸而赞普在察觉玛娜阴谋之前,便已为独子曹晔做好规划。巴氏五兄弟并非单凭传说之便,就足以跃身而为太子贴身股肱。历经无数次的考验、比武测试后,巴家五员猛将,在擂台上以真材实学证明了他们的能耐,从此随着曹晔出生入死。
选择接受玛娜的流放,藉机南遁流亡,曹晔念兹在兹的除了早日赶走玛娜,扫除那些跳梁小丑,恢复吐番旧有升平盛世,另一个令他牵挂难平的即是寻找他可怜的母亲。根据到目前为止的消息:只知初雪王后愤而吞服兰芷散,陷入昏睡状态中不起,在赞普驾崩之后,为逃避玛娜的毒手,由她自中土带来的婢仆,趁着玛娜僭位登基,敕令全民同庆之庆祝活动,其中之例行流放独木舟的比赛中,将初雪王后藏于数百艘独木舟内,在玛娜面前逃入滚滚呜咽河错综复杂的河道支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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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支持他如此孜孜不倦追寻母后踪迹的动力,除了是必须找到失踪已久的玉玺之外,即是那首歌谣的启示——
金丝雪肌海中仙,
黄金王妃棠棣邦。
黑流辽阔随月走,
露尽光明自然来。
多年来,全吐番的长老智者,莫不绞尽脑汁地想解合这首歌谣内里藏有的秘密。至于这首半偈半诗的歌谣,究竟是从何而来,已因年代的久远而不可考。只知自吐番境内最汹涌的呜咽河边,一个小渔村的孩童们开始传唱而起。
由于曲调哀怨,使得那些农闲或是纳凉的老幼男女,都因为熟能生巧,皆可随兴哼上一哼;而这歌谣里的含意,更是人们茶余饭后,用来闲磕牙的话题。
首先是这句“金丝雪肌海中仙”,任凭所有人想破头也都意会不出这是啥个玩意儿:有人说是海中的珍奇宝贝,也有人将之说成神仙妖魔之类;更有人指是天降神迹,会有似金银般的大鱼被捕获。自此而下,各种稀奇古怪的解释相继出笼,但都没有人真有把握确切的解了谜。
直到赞普在迎娶初雪皇后时,由时仍为祭司的玛娜主祭,在请引神灵的吟哦嗟叹中,突然全身不住痉挛抽搐,而后猛然一喝,平日神态冷淡的玛娜祭司,竟然展现如花娇靥,款款盈盈朝赞普一拜。
“大王,这‘金丝雪肌海中仙,黄金王妃棠棣邦。黑流辽阔随月走,雾尽光明自然来。’所卜乃我吐番运作,虽中有波折,但只要得此邀月之仙,则我吐番可保万世太平。”嘴角频频扭曲着,玛娜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浑身一阵激动颤动,又再次无法控制般的痉挛抽搐,缓缓地仆倒在赞普脚跟前。
随侍玛娜的婢女们,赶忙冲过来扶起她,并且为她拾起散落满地的细针和首饰,待她完全自那种迷乱状况苏醒时,对于方才自己嘴里所吐出来的言语,一如往常般的没有印象,只是显得异常疲惫。
而在这一头,赞普和那些与她一同请示神谕,为迎娶隋朝初雪公主而祈福的臣子们,彼此交头接耳,百思不解地低声讨论着——
“神喻提及此歌谣是卜我吐番运作。但此时我吐番境内升平,国富民安……难道这卜的是指赞普迎娶初雪公主隐含恶兆?”大臣中有人卒先发言道。
“不会吧!姑且不论初雪公主远嫁所携来的盟书,即使是她那丰厚的妆奁,便可救我被旱潦所苦的百姓于饥寒之灾,何以会含恶兆。”旁边有人十分不以为然地反驳。
“那么,这歌谣所指,又是何事?”
“这……大王英明睿智,或许大王可解这神喻之不足!”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那些大臣在阿谀谄媚之余,全都忙不迭将问题又推回赞普身上。
“嗯,既然中有波折,仍可保有万世太平,我看你们也就别再花费心思,还是早日随我南下洛阳,迎娶初雪公主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