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时候的海棠,却对这种待遇感到难以忍受。所以她说什么都不肯跟姐姐们亲近,其实即使到现在,她还是很厌恶别人对她投以那种怪异的目光,也因此她压根儿对娘亲和大哥一再提起,将她嫁个好人家的提议没啥兴趣,因为她已经太明白自己的外貌,要想找个真心对自己好的男人,委实太困难了。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一露脸就会引起阵阵或大或小的骚动。人们先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待知晓她是海涯孤鲨康旅祺的妹子后,那些质疑的目光和猜忌虽消除了大半,但取而代之的是阿谀谄媚嘴脸,表面上恭敬几分,但骨子里仍是好奇加上议论纷纷。
由于这种处境使然,养成海棠孤僻的个性。她成了个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的独行侠,总是形单影只的徘徊在康家所有的产业中。
怜惜她的孤寂,所以老当家的只要一有机会,便会带这像个瓷娃娃的女儿上船,领着她遨游四海。没想到这却启发了海棠血液中的冒险因子,从此地便不时会偷溜上船,往往在船已离港,满帆待扬时,老当家的才啼笑皆非的盯着满脸写满渴望的海棠。
但在老当家的或是旅祺的观感里,虽然出航可以稍解海棠的郁闷,应是最好的药方。但这闺女儿不侍在闺房内绣花钠鞋,或者琴棋书画加减陶冶性情,成天如野马似的在船队中穿梭,这总不成个体统。所以他们三令五申的要海棠乖乖的待在家里,但被他们娇纵惯了的海棠,根本已经不将他们的话当一回事了。
即使是指派了须有“逍遥金牌”的老管家看住她,但这小妮子却深谙人的弱点,她知悉老管家最大的弱点便是酒,所以只要老管家一有动作要阻止她出航之前,甜甜笑着的递上几瓶老酒,海棠便得遂心愿。待老管家自茫茫然的醉梦中醒过来时,船早已远离港口了。
因为自感情路难顺,海棠一始即看淡这方面的事。常随笃倍佛理的母亲敬神礼佛,海棠自然拜遍了许许多多的大小佛寺道观,看到佛菩萨那清静平和的面容,海棠不只一次的垂手合掌,默默地问着佛菩萨,可能如佛书上那等美好平静,可以永保心静平安,假若如此,她愿从此洗净铅华,永伴青灯我佛。
游历过无数的佛观,海棠特殊的容貌,使她招来无数闲言闲语。但她的心情已大不相同了,因为执意要剃度为尼,这使得老母和哥哥为之担忧不已,也因此而对她总是偷溜上船玩耍的事,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她,顶多只是应卯似的叨念几句而已。想起老妈妈和大哥的次次苦口婆心,海棠噗哧地笑了起来:再看看这一室呆若木鸡的呆愣子,想想自己这深邃且引人侧目的五官,她幽幽叹着气,转身躲到更里头的梁柱间,等着看老管家如何拼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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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起眉听着巴鑫的说明,边瞄瞄红着鼻端,拿着几炷燃傅烟气的香枝,另只手拿把剑,剑身上插满了金箔银纸,边走边跳地吟哦着含糊不清的歌谣,整个人东倒西歪的晃来晃去的老管家。曹晔缓缓地啜饮口酒,盯着巴鑫问着他。
“你是说这金发紫眸的女……海仙是康家船队之所以壮盛的原因?”摸清了来龙去脉后,曹晔放下酒杯,背着手在船舱内来回踱步。
“是,大王,据这老管家所言,这海仙向来是康家暗地里供奉的守护神。她不但可令康家船队的大小船只趋吉避凶,渔货丰饶外,她尚可变化出金银财宝,并且行使法术,将那些个来犯的盗贼都打退……”随着巴鑫的说词,围绕在他身后的众人,全都兴奋得相互讨论,在室内形成一股嗡嗡的响声不断地回荡着。
“如此说来这海仙可说是有神迹之力的神仙之流……”伸手抚摸着自己须鬓青涩一片的下巴,曹晔心不在焉的沉吟着,眼神一转他和巴鑫的目光不期而遇。
“大王,你可是想到……”往前跨近一步,巴鑫压低嗓门,斜斜的眼角往老管家的方向挑了挑。
“唔……噤声!”示意他往后退,曹晔面无表情地踱向迳在那里咿咿哑哑,哼着不成调曲子的老管家。
不错,如果这海仙果真是康家所赖以成就大业的宝贝,那么将她劫持回吐番,是不是也会有这神奇效能?既是康家所奉祀的神祗,那么由谁人敬祀又有何差别,只要有了这法力无穷的海仙,对沉压在身上的复国重任,我又何惧之有?嗯,不计任何代价,定然要将这康家的海仙抢到手,为了报雪父仇、为了拯救那还身陷水深火热的黎民百姓,他非得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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搔搔耳聒子,又拍拍自己花白且微秃的前额,老管家眯起眼偷偷觑了眼跟巴鑫那巴大将军两个人躲在一旁咬耳朵,叽哩呱啦的曹晔。
这下子可玩完了,真不该仗着酒意,如江河入海似的一泄千里,拉里拉杂的顺口胡诌这么一大串,眼前他们强要自己招出那海仙的行踪,这可苦了我小老头儿了。
眼看他们个个不怀好意的德行,如果海棠那小妮子真被我瞎打误撞的叫了出来,对她的安危,我还得煞费心思。可是……
若这海仙再不出现的话,那些卫士们手里亮晃晃的钢刀可是不会留任何情分,将老头子我的颈子当菜头莲藕般地一刀下去两面光,唉哟哟,虽说老头子我向来大善沾不上边儿,小恶没断过,但对这花花世界倒还是留恋得紧,说啥也不愿太早就此一命归西啊!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想保住老命儿,就可能危害到海棠的安全,想到这里,老管家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曹晔和巴鑫已经停止了讨论,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紧紧地锁在老管家身上,这令他心虚得只能低下头,吟唱出些毫无意义的语词,边藉酒浇愁地想着办法。
灵机一动地想起这鬼灵精怪的海棠,老管家朝天花板翻翻白眼,暗自的挤眉弄眼,嘴里吟哦着声音也变了调。散乱模糊的哼唱吟咏已经消失,接续而起的是一串有着怪异节奏,如呐喊,又似吆喝的吭歌。
顿足连连地重复着那些话,老管家现下只求这海棠别跟自己使小性子、闹脾气,否则老朽我令儿个是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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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咬着自己的手指,海棠还真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现身去救这老管家哩!说什么我有神仙法力,可以趋吉避凶,还可平空变出金银财宝,这老头儿八成是醉胡涂了。这下子教我怎么为他圆谎?我就是想破脑袋,也变不出什么东西,更何况是他所形容——大如银盘的碧晶璧、黄帝祭祀用过的璜或屿珞,琅玑燎瑷、瓒玳琨琪——天晓得这些玩意儿,姑娘我连瞧都没有瞧过,哪儿去找?
冷眼旁观那群不时拈着手中钢刀的侍卫们,对方才巴鑫的威胁,感到背脊骨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看来这巴将军并不是说说而已,而这些都大气不吭一下的侍卫,双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牢着老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