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你啦!我的声音只能在节目里闲扯淡,只有你的声音才适合当台呼,对了,你怎么没带你老公回来玩?”
将系统切进音乐播放,那女孩才转过头来跟湘灵闲聊。
“我老公……”
想到时而高傲、冷峻,时而和蔼、亲切的璩杰,湘灵为之语塞。她结婚了吗?他不是说“曾经”是未婚妻……那到底她跟璩杰是什么关系?
“对啊,我觉得很奇怪……当然啦,这不关我们其他人的事,只是我很好奇耶……”收拾着桌上的CD片,她期期艾艾说着。
蠕动脚趾头,感受地板上吸音绒布垫的特殊感受,湘灵摸摸麦克风,在椅子上坐坐,熟悉的感觉,很快地重新回到每个细胞。
“其实,璩先生真的是个很完美的君子,他那么照顾你,所以我们认为就算他……就算他不能给你名分,但也不会亏待你,结果你要嫁的人,却是璩先生的弟弟。以前我们就听说过璩杰是个怪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来‘隐居’那一套,好像存心要沽名钓誉似的……”
“你说什么?”她的话未说完,已经被湘灵给打断。
瘦削双手紧紧抓着女孩的手,湘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叫了起来。
“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湘灵,当初我们发誓以后要一起住进养老院,想不到你钓到金龟婿,就把我们这些老朋友忘个精光!”语气中带着浓浓批判的意味,她对湘灵摇着头。
“不,我不是问这个,你说我要嫁给璩杰,不、你是说,我本来是……”
“对啊,在制作‘金融危机论坛’那一系列专题时,你访问过璩正道后,就都是他来接送你上、下班,这是全电台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你订婚时给我们的喜饼,上头新郎的名字却变成璩杰。我们都很奇怪,但又不好意思问……”
闻言双腿一软,湘灵无知觉似跌坐在椅子上,脑里回旋的都是她刚才说的话。
什么意思?如果她跟璩正道有过什么瓜葛,为什么反而会与璩杰订婚?
一定有误会!这是第一个跃入她脑海的想法。看着仍盯着自己的女郎,湘灵困难地清清喉咙,“对不起,我丧失记忆了,请问你是?”
“丧失记忆?这实在说不通,你订婚那天我去参加晚宴,你还邀我陪你去化妆、试礼服,还有一个叫艾敏的女孩子。虽然那时候你好像很累,不爱说话的样子,但至少你还记得我们啊!”
“是吗……我必须好好想一想,对不起,请告诉维廉,我先回去了。”
疲惫地闭上眼睛,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只想快些理清这些疑点。
“好、好吧!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难看。”
“没关系,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蹒跚地走出海洋电台,亮丽的阳光一古脑儿地挥洒下来,让她有点措手不及地晕眩了几秒钟。
璩正道……璩杰……这两个人在她生命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就如同她所失去的记忆,此刻都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医院,对,维廉说他爸爸在医院休养,快想想看,他爸爸在哪个医院?边走边催促着自己,站在红砖道边缘,她等着灯号变换,一面绞尽脑汁想着。
远远有辆摩托车以极高速蛇行而来,站在湘灵身畔的行人们,全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几步,只有想心事想得浑然忘我的湘灵,仍沉浸在一连串的问题之中。
在一阵惊异急呼中,湘灵茫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全罩式安全帽下,有对不怀好意的眼睛,笔直向自己冲过来。
好像自己已经飘走似的,湘灵像个局外人般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如蒲公英种子被风扬起,她清楚意识到身体腾空飞起,尔后摔落在路旁的草坪上。
后脑袋碰触到坚硬的水泥地,疼痛使她皱紧眉心。
“小姐,你没事吧?”看她挣扎着要站起来,旁边的人赶忙过来搀扶。
“没事、没事,我……”瞄着远去的摩托车,湘灵揉揉脑后肿起的硬块。
突然间她停下动作,讶异得张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清楚了,大部分都清楚了!她是石湘灵,她是连连得奖的广播新秀,也是各大有声书积极网罗的录音人才。
“小姐,你…要不要我们送你到医院检查看看。”看到她怪异的表情,旁边一位妈妈模样的妇人担忧地问道。
医院!听到这个名词,湘灵浑身一震,点了点头,接着在其他人协助下,坐进计程车。
第五章
扶着绑满纱布的头,湘灵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在偌大的医院里疾走。
璩大哥,是了,他就在这里,最敬爱的璩大哥,他……应该还在吧?
看着护理站上的名牌,湘灵难掩满心欢喜。无视于房门上的“谢绝会客”牌子,以颤抖的手,慢慢推开那扇有若千斤重的门。
“护士小姐,我说过我不想再打针了,把药省下来给需要的人吧!”
半斜躺在病床上,清瘦的老人望着空无一物的窗外,叹了口气。
或许是奇怪于没有听到回应,他转过头来,见到湘灵时,他讶异地望着她。
“小姐,这是我的病房,我想你大概走错房间了。”调整着手臂上的点滴管,他慢条斯理说道。
“璩……璩大哥……”眼巴巴站在那里,湘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往昔那么幽默、风趣的人,此刻如急速枯萎般委靡,大概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眸,可以窥见他往日的雄心壮志。
正要按铃叫护士的手顿了顿,他眯起眼睛定定地瞅着湘灵。
“你……你是……你,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
“是我,璩大哥,我是湘灵,石湘灵。”
“湘灵?你……你过来一点,让我看清楚你一点!”
立时往前跨几步,来到病床边,湘灵握住他枯瘦的手指。
“璩大哥,你……你辛苦了。”
“湘灵,这是湘灵的声音没错,是你,我最疼惜的湘灵。”倾耳凝听了几秒钟,另只手覆盖上湘灵的手背,他激动地点着头。
“大哥,我……”回想这些时日的迷惘、困惑,哽咽使湘灵无法再说下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当初阿杰告诉我你的车在花莲找到,烧得只剩车架时,我还不相信你就这样消失了。这一年多来,你没消没息,我只好相信,你已经……反正我的日子也不多了,湘灵,苦了你了。”
拍拍湘灵手背,璩正道眼底有着激动,但也混有对世事了然的释怀。
“大哥,让你担心了。从来就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只有你,不但支持我,也教导我为人处事的道理,你是世上唯一在乎我的人。”坐在病床边,湘灵边笑边哭地说着。
“唉,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必……你回来的事情,他知道了吗?”紧张地看看门口,正道压低声音问道。
黯然点点头,湘灵抿紧唇,“大哥,你不要再为我烦恼了。”
“我怎么可以不烦恼?当初要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必答应他的勒索而订婚。湘灵,我承认以前我们兄弟对不起他,但他不能报复在你身上啊!”
“大哥……”看到正道自责的模样,湘灵心疼不已。
当时,汉克已经接近股票下市边缘,银行团抽紧银根;其他事业伙伴袖手旁观之际,除了答应璩杰的要求,璩正道已经走到穷途末路。
更何况那时候癌细胞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已经悄悄蔓延,摧毁他的健康,也几乎消磨他生存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