讽刺的是,阙玮——竟是死在自自己亲生母亲手上……
沈金环到死前也绝对料想不到,她居然会在阴错阳差之下,亲手杀死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冰焰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报复、为什么有这么深的仇念,还有,为什么他不肯放过阳哥哥……
若不是阳哥哥,阙氏夫妇和阙玮不会横死;若不是阳哥哥,阙暝也不会流离失所,进入“斡云堡”受苦那么多年。
可阳哥哥又何辜?他错,只错在有一个爱他过深、却又弄错方法的母亲。 她该怎么办?一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边是自己心爱的男人,她究竟该如何抉择?
抚慰着怀中的男人,直到他情绪稍稍稳定了,她才定下心来思考。
猛地灵光一闪,她突然问道:“沈金环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还有,她怎么会知道慕容晋在成亲前的风流帐?”
阙暝倏地抬起头,鹰眸略眯。
“沈金环原是扬州大贾之女,个性沉默羞怯、不善言词,美虽美,却是个木头美人,听说慕容晋对她不甚满意。”
“这样一个女子,照理说不会有这么深狠的心机,”
冰焰支着精巧的下颔,沉思道:“况且,一个千金小姐,怎么会有门路买凶杀人?她又是如何得知慕容晋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北方,甚至落脚于哪一处都清清楚楚?”
瞧了阙暝一眼,怕触动他的心事,冰焰小声叹息:“若她真有本事,就不会错手杀死自己的儿子了。”
阙暝心里猛震,不错!一个深居简出的绣房闺女,平素往来单纯,怎有办法策划出一场灭门惨案?!
难道这其中另有玄机?
想起酒楼下毒“春邑织”失火,还有那失踪的丫头,沈隽超乎常理的敌意……
他豁地站起身,脸色凝重的披上藏青色袍衫。
“暝,你……”冰焰有些心急的看着他的动作,她不希望他太躁进,“放心。”
宠溺的摸摸她的雪颊,替她拉上了锦被。“我得去寄咏楼瞧瞧,我怕有人会对慕容阳下手。”
冰焰闻言,杏眸忽然湿润起来,颤声说:“你……
你愿意原谅他……”
阙暝苦笑,眼神透出一丝寂寞。
“我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早在我看到他和脸那么相似的面容时,决心就已经动摇了。我不断的想、不停的说,只是要坚定自己报仇的信念,否则我这十二年来受的苦又算什么。”
静默了一会儿,他才淡淡的说:“可是到最后,我还是忍不下心……”
语音未落,他转身大步离去,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心爱的女人而前……
天气渐渐热了,端阳将至,家家产户皆忙着布署洒扫,准备迎接佳节的来临。
冰焰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心思全放在手中的荷包上。
她绣了两只荷包,阳哥哥的白虎荷包已然竣工,现在她则忙着绣另一只,好赶在端阳节那天送绐“他”。
想到他,冰焰忍不住露出一抹甜笑,心里满是幸福的感觉。她不知道自己能拥有多久,但至少,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
才想到这儿,腰际突地一紧,熟悉的味道又自身后传来。
“在忙什么?”他的热气拂过她脸颊,微刺的须根让她痒得咯咯直笑。
“别这样,好痒!”她放下手中针线,反手环住他的颈项。“你怎么来了?府里的事都忙完了?”
“放心。你这贪财的小猫,”他揉揉她的头发。“多亏‘斡云堡’兄弟的帮忙,之前发生的事情还勉强能解决,可钱和损失却是避免不了的。”
“喔。”想起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心里一阵澹然。
眼眉间忽然传来暖意,她回过神,发现是他的手指在摩掌。
“你不喜欢我皱眉,我也不喜欢,我不希望我的女人不快乐。”他霸道却温柔的说着。“有任何事,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的全部。”
“我只想你抛去过往的仇恨,快快乐乐的生活着就好。”她闭上眼,将脸靠近他的。
“我也希望我所恨的,不是你所爱的。”抚着她柔滑的脸,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因为你痛苦,我也不会快乐。”
“暝……”她揪紧他的衣襟,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相信事实会如你我所愿。”口中虽安慰着她,心里却没有半点把握。
若真相就如他从前所认知的,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他只知道,自己绝不会放弃这段仇恨,可届时冰焰该怎么办?他又该如何处置慕容赐?
忽然一声轻呼传入耳中,同时将沉人愁思中的两人惊醒过来。
只见梅萼捂住唇、小脸上满是慌张。
“失礼失礼!我什么都没看见!”
急急忙忙的掉头,却一不当心的撞上石板墙。她也不顾疼痛,匆匆的逃走了。
两人呆了半晌,阙暝终于忍不住笑。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冰焰虽瞧得心疼,却也笑了。可听他这样说,心里又觉得不快意。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还记得某天某时的某个人,也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撞树去,撞得一身是伤呢。”
想起那天的事,心里涌起满腔的怜惜与柔情-“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有点傻、有点痴,有时候温柔、有时候坏脾气,可是该精明的时候她绝不糊涂。”
听他这么说,她害羞得笑,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哪里坏脾气?!”
她不依的别开脸。“而且我一点都不精明。”
“等我有别的女人,你就知道了。”见她伸手来打,他赶紧松开手后退两步。“还说没坏脾气,这不就露馅了?”
才说完,忽然一阵昏眩袭来,他站不稳身子,差点栽倒。
“你怎么样?!”她慌忙的站起来,腿上的针线荷包落了一地。
“没事。”他摇摇头,企图晃去眼前刺目的光线。
白天处理慕容府事宜,晚上又跟“斡云堡”弟众调查十二年前的事,一来一往,早已耗去他大半精力。
“你的脸色好苍白,定是为府里的事忙坏了。”冰焰扶着他坐在凉亭里。“我请菊艿做些滋补的药汤给你补补身子可好?”
想起当初冰焰强灌他的那些怪味汤,阙暝嫌恶的直摇头。
“不、不用,我身体好得很。”
“还说,你方才不就差点昏倒了?”冰焰摸摸他的脸颊。“别累坏自己,若有什么忙不过来的,我帮你就是。”
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她娇俏的笑着:“我可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唷!”
“哪一方面?”阙暝别有深意的笑着,颊上的笑窝看起来异样的邪气。
“你……”她瞬间胀红了脸,拳头落在他肩膀上。
“你这不正经的家伙。”
“我正不正经你马上就知道了。”一使力,将她扛上肩膀往房门而去,冰焰大惊失色,连声嚷道:“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证明给你看,我的身体绝对没问题。”这下子,他的脚步可快速了。
“啊——我才不要你证明!”她羞得双手掩住脸。
“大……大白天的,若被梅萼她们看到怎么办?”
“放心,我想她很精灵,会通知其他人避难去的。”
阙暝边说着,脚下也不停顿。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房门。今天下午两人有得忙了。
一直到酉时,见冰焰沉沉睡去了,阙暝才轻吻了下她的脸,小心翼翼的起身着衫。
才一踏出房门,一声微弱的呻吟自花丛间传来。
“谁?!”阙暝警觉起来,迅速伸手折叶,运劲向前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