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不一样的!你只是孤单、只是寂寞,只要有人真心对你好,你就会爱她,可那不是真正的爱,你懂不懂?”
练水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将荷包放进他手里。
“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她一直没来得及让你明白她的心意。”
卫紫沂愕然,母亲给他的?
母亲从来不爱他,又怎么会留东西给他?可仔细一看,上头小胖娃儿活灵活现的图样与绣法,确实是出自母亲之手。
他缓缓打开荷包,里面有一张符纸,上头写着他的生辰八字,背后则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佛祖慈悲 佑我儿紫沂 愿他长命安乐 永无忧悒
信女芸娘拜启
热气迅速地涌上了眼眶,眼前的字迹变得模糊,手也颤抖得不能自已。
脸上忽然一阵温热,是她的小手抹上自己的脸。
“很意外么?卫丞相都说给我听了。因为母亲的冷落,使你变得冷淡而疏离,让你以为这世上没有人会爱你,所以当我出现,一厢情愿地缠着你、追着你,甚至为你弄伤了手,就让你感动了……”
声音有隐藏不住的哭意,但她还是颤抖着说下去:
“你认为你应该回报我,给我一些感情,所以你对我好、答应照顾我,但……这不是真的爱,我不要这样的施舍,你懂么!”
卫紫沂垂下眼,不发一语,仿佛回到初见时的模样,令人永远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也是个有感觉的人,不要把我当傻瓜,我不需要这样的爱,那只会让我觉得痛苦,所以我要你走!”
练水涟别过头,强忍眼中的热泪。
“我不求你爱我,只希望多年后,你还会记得带着心爱的妻子来我坟前上炷香,这样就够了。”
卫紫沂听了仍是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坐下来,伸手轻轻抱住她。
“你……你在干什么?”练水涟呆住了。“快走啊!”
“我心爱的妻子已经在这儿,你要我走到哪里?”卫紫沂将脸靠在她头上,柔声说:
“‘生愿同衾,死愿同椁’,我很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要些什么,从来没有迷惑过,若你不愿意相信,我只有这样证明了。”
第一次,他抬起她的脸,吻上了她嫣红的珠唇。
那温柔而甜蜜的接触,令练水涟震惊极了,她微启檀口,任他恣意地吻着。
仿佛梦一般的情境,令她顿时回不了神来。
这……这是真的么?
他这样说,是不是表示——他,也如自己爱他般的爱她?
她等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累到她几乎想放弃了……
唇上的温度炽热而缠绵,还有那发鬓的触感、火烫而真实的肌肤……这身边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告诉她,紫沂一直在她身边。
她终于得到他惟一而诚挚的爱……
周围狂烧的烈火仿佛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相拥、相吻着。
直到此刻,他们才具正明了彼此的心意,没有怀疑、没有误会、没有了猜忌与迷惑。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雨势来得很快,几乎听到了雷声大颗的雨就落下,才一眨眼工夫,已转为倾盆大雨,打得站在外边儿的一群人皮肤阵阵发疼。
“喂,你看他们死在里边没有?”一个身着鹅黄袍衫的瘦小身影说道。
“不知道,我已经命人把整条河的水都运来这儿灭火,不过老天帮忙,突然下了这么场大雨,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没事儿吧。”另一个梳高髻、衣饰华美的少女在一旁凉凉地说。
“若我爹知道我们用这种方法才促成他俩,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鹅黄衣裳的少女若无其事地看着焦黑的茅草屋,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意外、意外,谁知你那笨大姐这么死心眼儿,竟又跑回屋里去,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她一向就是这种瞻前不顾后的个性。”鹅黄少女唤住一个侍卫:“里边究竟怎么样?有没有发现什么?”
侍卫立即恭敬地回报:
“启禀练三小姐,茅屋里没发现任何人,只有一些碎裂的瓦片,屋外则……则……”
他突然支支吾吾起来,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则什么,你说啊?”梳高髻的少女不高兴地道。
“屋外的石头上则写了‘混蛋’两个字。”侍卫战战兢兢地回道。
“那一定是说你!”两人面对面、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
“公主,老臣惶恐,竟让公主为小犬担心。”卫丞相满面尘灰地躬身说道。
“卫丞相,您家公子与练大小姐的事儿,本公主是管定了。”乐善公主倨傲地抬起头来。“虽说两人门第相差颇多,不过本公主已奏请圣上赐练家长者官衔。况且练家是裴丞相的表舅公的远房亲戚,说来也算是世族之一,所以这门亲事儿圣上已经恩准!你不准再有意见,也不可再为难人家。”“老臣不敢,谢主隆恩,老臣自当谨尊圣上旨意上卫丞相双手交拜、躬身谢恩,心中却暗暗咕哝着:
“臭丫头,算你运气好,转来转去竟还是入了卫家门,咱们这下子走着看吧!”
尾声
洛阳城内,竹香处处,遍布十里。
家家户户皆在门口插上蒲柳艾草,准播迎接端阳佳节的到来。市集里则热闹嘈杂,中间夹着小贩高声的叫卖声。
街道中,一对白衣男女相偕走来,两人环佩悬腰、叮咚作响。
男的是风度翩翩、神采逼人;女的则娇小可人,灵活的眉眼间还藏着抹不安分的俏皮。
“走嘛走嘛,我们回翠华山去。”练水涟拉着卫紫沂的手臂直晃。“你的手还没好,我们回去找千金先生。”
“他的屋子被我们烧成那样,你想他还回得去么?”卫紫沂淡笑着。“既然一切事情都解决了,我总得将你完好无缺地送回练家。”
“什么,你要送我回去?!”练水涟瞠大了眼,眼泪迅速地滚动着。“你就这么讨厌我,急着送我回去么?”
“我若不送你回去,教我该上哪儿提亲说媒去?”卫紫沂难得促狭地眨眨眼睛,神态有说不出的潇洒可喜。
“你?!”练水涟缩缩身子,害羞得别过头。“我们家女儿可多了,随你拣一个去都成。”
“是都行,可我只要那糊里糊涂、对我却一心一意的练大小姐。”他柔声说道,引得练水涟的眼泪又上来了。
“真讨厌,自从认识你之后我就变得好爱哭,都不像我自己了。”她边擦眼泪边赌气地说。
“那有何妨?以后会有我在你身边,接你的眼泪、听你的心事。”卫紫沂微笑地揉揉她的发。
“紫沂——”
她边哭边扑入他的怀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而看,可等发现此人竟是暌违已久的练大小姐时,忙又别转眼睛假装没看见。
“唉!我现在担心的只有你的手,千金先生不知哪儿去了,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们还是回终南山找孙天医吧!”练水涟从他怀中抬起头来闷声说道。
“你还看不出来么?”卫紫沂扬起一道眉,嘴角带笑。
“看不出什么?”
“千金先生其实正是孙天医本人!”
“唉?!”练水涟失声嚷着。“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这是孙天医曾经说过的话,也是他终身奉行的准则。你还记得我们和千金先生初遇时的情景么?连一只猛兽都懂得上门求医,足以证明他并非普通大夫!”
“哦!怪不得。”练水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以为他欠钱、很喜欢钱、又很想赚钱,才自称‘千金先生’,没想到竟是这个意思。紫沂,你好厉害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