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浮上她的眼眶,凝成一颗颗的水珠。
“能逼得你来这儿的女人,才是你最在乎的。”
“采 ,你……”卫紫沂迷惑了,他不明白她的意思,难道说……
“你知道么,当我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是你的新娘,我有多高兴?可你却……却……”谢采 摇摇头,泪水纷纷坠落。“可你却宁愿离家、与卫伯伯脱离父子关系,也不愿娶我!”
“那是因为……”卫紫沂颓然地叹气。“我以为我已解释过了,而你能明白。”
“明白?明白我有喜欢的人了?”
谢采 突然尖锐地笑起来,双眸射出一股恨意。“不管当年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你都不应该退婚、让我没有立足之地!”
她抓住卫紫沂的领子,恨恨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那时有多少人在背后嘲笑我,说我还没过门,就被青梅竹马的夫婿给退亲了!你又知不知道,每次我出门,那些家世不如我的贱婢妒妇们,都会当着面嘲弄、耻笑我,你明白那种羞辱与难堪的滋味儿么?”
“对不起,采 ,我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卫紫沂震惊地说。
“你当然没想过。”谢采 讽刺地说道:“男儿志在四方,你行、你潇洒,摔掉一切束缚离开卫家,你从来没想过我,没考虑过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
她激动得捶打着他,泪流满面。
“你自私、你冷血,没有人性,我恨你、恨死你,我要你尝尝失去至亲挚爱的痛苦!”
“你说什么?!”卫紫沂抓住她的手,粗声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谢采 瞠大眼、勾唇笑了。“我什么都没说。”
“不,你快告诉我,你说要我‘失去至亲挚爱’,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卫紫沂怒吼着,左手紧钳着她。
“既然你爱去送死,我告诉你也无妨。”
谢采 阴阴地笑,满脸杀气。
“你爹和练水涟那臭丫头已经落到我手中,而千金老头等不到你治病,所以云游去了。我命毛天霸将他们锁在那茅屋里,子时一过便点火燃烧,届时再加上其中的丹药瓶罐,我想那火势定会又大又美……”
“采 ?!”卫紫沂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采 恨他恨得这么深!
当年他只是不忍采 走上母亲的路才出言退婚,可却没想到,自己任性的举动却替她招来许多的痛苦和侮辱。
“有恨,你就向我发泄吧,”他缓缓从腰际拿出一把小刀,交在她手上。“如果这样,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你?!”这回儿,换谢采 无言了。
见卫紫沂满脸平静,谢采 心里一阵愤恨,拿起刀就往他胸口扎下,可刀尖扎进衣服后,却再也推不进半寸。
“你……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她气得浑身发抖。
“我既然将刀子交给你,就没有想活命的念头。”卫紫沂仍旧平静地说。
“你救不了他们俩,就想同他们一起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谢采 抛下刀,颤抖地转过身。
“你走,救得了他们算你运气好;救不了,你就一辈子活在内疚的地狱里,这也是我给你的惩罚,走!”
身后的竹门发出一声呜咽,谢采 知道他走了,走得那般决绝、没有留恋。
突然吹起一阵风,窗外的竹叶也轻轻呜咽了。
她的心底慢慢地涌上一股悲哀与惆怅,十多年的情分,却比不上一个才认识数月的女子,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要哭么?可眼泪却又流不太出来——反正她也找到自个儿的如意郎君啦!
一抹笑诡谲地浮现出来,挂在那张看似悲伤痛苦的脸上。
“哟,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这么会演戏哩!”
她得意地笑了,接着眼神忽又黯淡下来。
“紫沂哥哥,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是非常喜欢你的,只是你似乎不明白。”幽幽叹了口气,她继续自语道:
“被你退婚虽然丢脸,但还没我说得这么严重啦!对不起,让你难受了。不过我也是为你好,我只能帮你们帮到这儿,接下来,就得看你自己了。”
第十章
茅草屋内
“喂,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在外边呀?”练水涟拉着喉咙直叫。
“你这野丫头,少鸡猫子鬼叫了。”卫丞相一脸不耐,动动被绑得牢实的双手双脚。
“哼,你挑的好媳妇儿。”练水涟扭动着双腕,一脸哀怨。“采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得罪她了?我们原本处得挺好的。”
“你这丫头蠢就是蠢,得罪了人还不自知咧!”卫丞相嗤之以鼻。
“好,就算是我得罪采 ,让她得这样对我,可你呢?你不是她无缘的公公大人么,她又为何要这样对你?”
“这……”卫丞相一时无言。
那晚误会发生之后,练水涟便抛下毛天霸走了,她知道卫紫沂不会回千金先生那儿了,或许是下意识地想追着他,所以她也跟着下了山。
她不明白,紫沂那晚不是要治伤的么,怎么会来找她?若不是他动了这个念头,也不会听到后来的一切。
想到这里,忍不住鼻酸起来,眼泪又溢出眼角。
“丫头,你又哭什么?”卫丞相失去平常稳重威严的模样,焦躁地问道。
“没有。”她立刻别过头,倔强地否认。
“哼,什么没有,还不是在想我那个忤逆的不肖子!”卫丞相冷哼。
“才不是!”练水涟仍是不肯松口。“我是在想,采 为什么要在茶里放迷药迷昏我们,又把我们锁在这儿,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采 原本是个可爱的女孩儿,怎么现在会变得这么古里古怪?”卫丞相也叹道。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摸不清了,何况是别人的女儿?!”练水涟话一出口才自觉失言,连忙闭上嘴。
卫丞相一愕,神情顿时萎靡下来。
“唉!你说得没错,像我这样的父亲……”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练水涟颇觉抱歉。“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紫沂,他的冷淡、疏离,他的不快乐与忧郁,究竟是为了什么?”
毛天霸捂着腰身骂道,若非卫紫沂右手受伤、功力大失,他早就重伤呕血、倒地而亡啦!
卫紫沂面色铁青,锐利地瞪了他一眼之后,立即向茅草屋奔去。
接收到卫紫沂一记冷厉的眼神,毛天霸瑟缩了一下。“我哪里意到他?又还没放火……哎呀!不好!”他失声叫道。
原来方才摔倒时,手中火把已然落地,火势立刻顺着地上的桐油延烧至茅草屋外。才一会儿,整座茅屋已冒出浓烟、燃烧起来。
“糟糕!火应该从茅屋后面点,那样才烧得慢,可是现在……完啦完啦,我会被杀的!”
毛天霸跳起来,扯动脚边的数根绳子,企图扯落树上的水桶以阻止火势。无奈火势延烧过快,区区数桶清水已无法解燃眉之急。
“喂,救命啊!快来人哪,火势我控制不住啦!”
浓烟阵阵扑面而来,卫紫沂捂着口鼻,低下头往里边直冲。
“爹,水涟,你们在哪儿?”他边喊边往里面跑去。
眼前雾茫茫,举目四见尽是火舌与浓烟,窒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卫紫沂心急如焚,挥开阻挡的障碍物,朝屋内奔去。
“水涟,你在哪儿,回答我!爹?”
一颗心跳得快从口里跃出来,他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为谁多担心一些。
真可笑,一个是他自小违逆、从不放在眼里的至亲之人;另一个则是欺骗他、将他玩弄于鼓掌上的冷情女子,竟然让他宁愿抛弃性命也要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