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野丫头就是野丫头,也难怪紫沂哥哥从没正眼看过你了。”谢采 按摩着淤青的肩膀。
“你说什么?!”练水涟叫道。
“好话不说第二遍,我才懒得睬你。”谢采 存心激怒她,故意慢条斯理地搓着身子。
原以为练水涟会同她斗起嘴来,可等了半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谢采 不禁好奇起来,探过头去。
只见练水涟倚在窗边,手支着下颔,似乎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
千金先生说,黑涎血能治好紫沂的手伤,可那清凉峰连银丝猿猴都爬不上去。她是自认身手比猿猴敏捷啦!但对于能否采到黑涎血,却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草药明明就已知道在哪里,要她不动手是不可能的。不如这样吧,先到清凉峰去看看,或许真能让她“手到擒来”。
届时治好了紫沂的伤,说不准儿他会为了报恩,愿意正视自己的心意,而以、身、相、许呢!
想到这儿,练水涟不禁露出傻笑,脱下袍衫轻轻哼起歌来。
屏风后的谢采 看得目瞪口呆。哟,她竟然随时随地都可以发起白日梦来?!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
不过管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等她听到自个儿说出“那件事”,呵呵,一定会气得阵脚大乱、暴跳如雷呢!
“水涟妹子,”谢采 慵懒似猫的斜倚在木桶边缘。“你知道我和紫沂哥哥是什么关系么?”
“你不是他表妹么。”练水涟心不在焉地回答。
“除了表妹,我还有别的身份呀,你不想知道么?”
“你想说就说啊!”练水涟没好气地回道。
“哦,那我说喽。”谢采 食指点着红唇。“我们俩可是自小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呢!”
“喔。”她无意识地点着头。
谢采 原以为她会大吃一惊,谁知道反应竟然这么冷淡?!
“喂,你是不是没听清楚啊,我说我和紫沂哥哥是‘未婚夫妻’耶!”
“我知道未婚夫妻啊。”练水涟仍旧愣愣地回道。
“是‘自、小、指、婚‘的’。未、婚、夫、妻——’”谢采 “泼喳”一声,愤慨地站起身来。
“什么?!”练水涟回过神来,腾腾腾地连退三步,小脸上满是惊愕。“你说他……”
她突然噎住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没错!”见她的呆滞样,谢采 非常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所以呢?”她呆问。
“没什么所以,就只是这样喽!”谢采 笑笑,香躯滑入水中。
指、腹、为、婚?未、婚、夫、妻?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有几百只苍蝇在飞。
这么说,他早已是名草有主了?自己对他的情意,都是枉然了!
她永远也得不到他的笑、他的温柔、他的关怀与保护?
练水涟浑身僵直地走出房门,完全忘了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
卫紫沂将油灯吹熄,正准备上床就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什么人?”
他打开门,见是练水涟站在门外。
“水涟,这么晚还没睡?”他低下头,才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痕。“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
“紫沂——”她委屈地啜泣着。“紫沂……”
“你先进来,别哭了,好好说。”他脱下外衫罩在练水涟单薄的身子上。
“我不可以。”她可怜兮兮地抹着眼泪,弄得袖子一片脏。
“有什么不可以?”卫紫沂轻声哄着她。“进来,乖,听话。”
不知怎么地,听到这句话,反倒令练水涟悲从中来,大哭着扑进他怀中。
“紫沂,我好难过,心好痛,像是要死了一般。”她揪着他的领子直喘气。
“我请千金先生来看……”卫紫沂连忙要往外走。
“不,我不要他。”练水涟拉住他。“没有用的。”
“千金先生是个很好的大夫,他一定能帮你的。”卫紫沂软声说道。
“他才不能帮我。”练水涟抽抽噎噎地。“你跟采 是未婚夫妻,这事儿是从小订下的,他怎么帮我?”
“水涟——”卫紫沂又是尴尬又是无措。
他万万没想到,这傻姑娘竟是为这件事伤心哭泣。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
“水涟,”他清清喉咙,解释道:“我和采 的事,是双方长辈擅自作主的,我们俩并不同意。”
“这有什么用?在婚约一天没解除前,你还是她的。”练水涟抱住卫紫沂的手臂,将鼻涕眼泪全抹在上头。
“我是我自己的,只有我能决定自己的人生,我不会娶一个不爱我的姑娘。”卫紫沂轻轻抚摸着她的黑发。“告诉我,你为什么介意?”
“因为我……我……”练水涟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我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卫紫沂微愕。“这不像你,你一向是个大方又爽朗的姑娘。”
“可是这种事情……好吧,你要我说,我就说。”练水涟将头埋在卫紫沂怀中,讷讷地说:
“因为我喜欢你!从见面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她抬起头,望着卫紫沂震惊而略红的脸。
“我喜欢你!永远都不会变,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可……可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向自己表白,卫紫沂一会儿才又找回了自己的舌头。
“你不要说话。”练水涟离开他的身体,轻轻地向后退去。“我不要听到你说的任何话!”
“水涟……”
“我是个很胆小的人。”她傻气地笑着,双手在身前左右摇晃:“我没有勇气听别人拒绝的话,所以你不要回答。这样,还能让我存有一点幻想,幻想你是喜欢我的,所以你才会——为我做了这么多。”
看着被月光晕染的卫紫沂,练水涟又笑了:
“你觉得我是个很麻烦的讨厌鬼吧?”
卫紫沂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真好,只要知道你不讨厌我,这样就好了。”一颗泪水溢出眼角,她迅速地抹去。“即使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
说完,她转过身,轻轻巧巧地跑掉了,只留下呆怔的卫紫沂,任风吹起他淡紫色的衣角……
“不好了不好了,水涟妹子不见啦!”谢采 拉着嗓子,从后院叫到前院,一边还挥舞着手上的素帕。
“怎么了?”千金先生正和卫紫沂在前院练习吐纳,闻言白眉一挑。
“何时的事?”卫紫沂赶紧接过采 手中的素帕。
他定眼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字——
采药,勿寻,自当尽速归返。
水 涟
“这傻丫头!”卫紫沂握紧手中素帕。“她太乱来了,我去追她!”
“难得练姑娘有这片心意,老夫很喜欢啊!”千金先生习惯性地挣须微笑。
“老先生……”卫紫沂颇感无奈。
“这丫头老是喜欢给人添麻烦,紫沂哥哥,你说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追她。”卫紫沂收起素帕便要往外走。
“等一下,我先去收拾包袱。”
“你也要去?”卫紫沂疑道。
“我当然要跟,不可以么?”谢采 挺起胸膛,正气凛然地回道。“你等等,我很快就好。”
语毕,便匆匆向屋内跑去。
卫紫沂来不及阻止,只得走回屋内等待。
也不知道是存心还是蓄意,谢采 光是收拾包袱,就收拾了半个时辰,等她出来,太阳都已经走到正头上。
“紫沂哥哥,都已经正午了,我们还是用完午膳再走吧。”谢采 娇笑着说。
“你若要吃便自己吃,我先行一步了。”卫紫沂略感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