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卫紫沂右臂染上血迹,神情凝重,左边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卫紫沂则正以身挡在老者身前。
离两人五丈处,有一只色彩斑斓的大老虎,正龇牙咧嘴、不时低吼着,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练水涟见虎爪上沾着微微的血色,心里怒道:“好一只扁毛畜生,竟敢伤我的紫沂,非给你点苦头吃不可!”
可看那老虎张牙舞爪的模样,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她想一想,在地上选了颗拳头般大小的石块,惦惦分量后,才飞身上树。
“哈哈,这还不打死你?这古有打虎英雄,现在出了打虎英雌,就是你姑奶奶——练、水、涟!”
她运劲一甩,石头顿时发出破空之声,向老虎的脑门飞去。
“不可啊!”耳旁突然传来两人的惊叫。
只见眼前一亮,另一颗石子朝老虎飞去,“喀”地一声,恰恰撞歪那颗石头。老虎狂吼数声,向后退了两步。
“你做什么啊?”练水涟叫了起来,看清楚出手掷石的正是卫紫沂。
“水涟,你下来。”卫紫沂轻声唤着。
“我不要!”由于她的动作,老虎已经发现这边有人,一双绿油油的虎眼正猛盯着她看。
“乖,听话。”卫紫沂声音放柔许多,他甚至迈开脚步,向前跨去。
“喂喂,你干嘛,送死么?”
见卫紫沂仍是直直地向老虎走去,练水涟心里不禁着急起来,赶紧跳下树奔向卫紫沂。
“我下来就是啦!”她一头撞进卫紫沂怀中,紧紧抱住他。“哪,我可是为你才下来,如果被老虎吃了也是为了你,你要记住我不可以忘了我……”
她闭上眼连声念阿弥陀佛,心想“我命休矣”,不过能和紫沂死在一块儿,也算人生美事。
可等了半晌,却没见着动静。练水涟眼缝微启,才发现老虎近在咫尺,可它没扑上来、也没咬人,反而四肢伏平、虎头叩地。
“这……这怎么回事儿?”练水涟大感奇怪。
“老丈,看来这只虎儿颇通灵性,应是有所要求。”卫紫沂的声音自胸膛传出,震得练水涟耳朵一阵酥痒。
“公子所言甚是。”老者宏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什么灵性、要求的,我怎么都听不懂?”练水涟脸上一片茫然。“你手臂是它所伤,它哪有什么灵性可言?”
“那是因为我并非它要找的人。”卫紫沂微笑地看着老者。
老者一哂,大步穿过两人,来到老虎跟前。说也奇怪,老虎见老者近身,非但不紧张,反而张大了口、安静下来。
老者托起虎首,脸靠上前去,细细地观察起来,看得一旁的两人冷汗直流。
“老先生,不用这么卖命,你当心啊。”练水涟颤声说道。
老者摇摇手不答话,过了半晌才将头缩回来。“这虎儿被骨头哽住了,我得帮它取出来。”
老者说完,便将身旁水囊解下,洗净双手后又托起虎首,准备伸手入内。
“老丈且慢。”卫紫沂突然出声阻止。“水涟,麻烦你将那串铃拿过来。”
他指的正是老者的随身之物。练水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将它取来交给卫紫沂。
卫紫沂将串铃也用水冲了一遍,才将它放进老虎口中卡住。“老丈,您现在可以动手了。”
老丈点点头,眼里大有赞赏之意。他撩起袖子、探手入内,一使劲,已利落地将骨头拔出,而同时间,虎口也猛力地合上。
“啊呀——”
伴随练水涟惊叫的,不是老者的惨叫声,反倒是一声脆响——
合上的虎口并没有咬断老者的手,而是咬上了那个串铃。
“哇噢!”练水涟看傻了眼。
“水涟,快来帮忙。”卫紫沂赶紧扳开虎口,让老者的手能顺利地抽出。
“撑着点,老夫还得替这虎儿上药。”老者手一自由,立刻从随身布袋理取出一个小瓶。
“好……好臭……”再次撑开虎口,老虎的口气对着脸直扑而来,练水涟别开脸,只肯伸出一截小指帮忙。
“水涟,认真点。”卫紫沂的口气严肃起来。
“好嘛好嘛!”练水涟嘟起小嘴。
这男人真是的,在外人面前就这么一板一眼。
“乖,听话。”见她嘟起小嘴的可爱表情,他轻声说道,接着专注地看着老者为虎儿上药。
练水涟闻言,心中一阵甜蜜,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
每当她闹脾气、耍小别扭时,他总会很和缓、带点无奈地说:“乖,听话。”像是在哄小妻子的口气,听了就让她心花朵朵开。
“紫沂——”练水涟拉长声音,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这老虎口中气味甚差,我头晕。”
“再忍一会儿就好了。”卫紫沂知她爱耍小女孩脾气,因此不去理她,任她为所欲为。
“可我真的好晕,连你都看不清了。”她的头在他胸膛磨磨蹭蹭。
“马上就好,专心点。”他沉声说道。
“姑娘若头晕,老夫有一帖良药可治。”老者忍不住插话,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惹得练水涟面红耳赤。
“我……我好了。”
“这也成了。”老者拍拍手,将手上药粉拍尽。“好了,你可以去了。”
老虎站起身来,仰天狂吼一声,接着四肢伏地、虎首连扣三下后,才转身向林中窜去。
“它在道谢呢!好可爱。”练水涟惊讶地笑了。
“不错,即使狠毒如虎,也是有灵性的。方才多亏公子出手,否则地府就要多添一条冤魂了。”
“对不起。”练水涟搔搔头。
“不要紧,姑娘也是一片好意,老夫在这儿多谢二位大力相助。”
“不敢当。”卫紫沂微一欠身。
“对了,这儿荒山野地、百兽出没,二位看似富贵之人,怎么会来此处?”
“我们是来找孙天医治病的。”练水涟天真地回道。
“孙天医?”老者笑道:“那老妖怪早成仙去了,你们找他做啥?若不嫌弃,就由老夫来帮你们看看。”
“我不……”
练水涟正欲开口拒绝,却被卫紫沂给一把拉回身后。“多谢老丈愿意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老者眯眼颔首,看来颇满意卫紫沂的回答。
“公子可是右手行动不便?”
“当然啦!你没看他一手血淋淋的。”练水涟没好气地回答。
“老夫是指,公子的右手不能施力、不能提重物,甚至不能握拳。这是后天受的伤,有大半个月了吧。”老者捻须微笑。
“哇,老先生你好神唷!”练水涟听了精神大振。“你怎么看出来的?”
“公子遇虎袭击时,以右手格档,表示公子乃惯用右手之人;然公子的右手软垂、指尖发凉,是气血不流通之兆,若老夫没看错,应该是背部受伤,以致于影响右手的运作能力。”
“真是神医耶!”练水涟一拍掌。“老先生这么厉害,我看我们也不用找那甚么孙天医了。他那么老,说不定早见阎王去,不然手抖啊抖的,也危险得紧。所以还是老先生您值得信任,是吧紫沂?”练水涟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臂直晃。
“这……”卫紫沂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尴尬之色。“还望老丈能略施妙术。”
“呵呵呵——”老者被练水涟逗得露齿而笑。“就看在小姑娘信任老夫的分上,尽力一试喽!”
竹影婆娑、田蛙咽咽,茅草屋内外,飘散着淡淡的药香。
“呜……好痛!”谢采 龇牙咧嘴地吁着气,正对着铜镜为自己花容月貌上的小伤痕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