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大夫就是昨日他们进城堡时,那个守在城主床边的老人。他看了看齐季清额上的伤口,又摸了摸头,接着就发现他后脑勺那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他神情严肃的问道:「她刚才只是撞到额头吗?那后脑勺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源城绪不敢相瞒,只能据实以告。他将齐季清在船上挺身相救的事说了出来,但隐去丧失记忆一节。
听了源城绪的解释之后,藤大夫绷起脸,不悦地说道:「人的脑袋可不是石头,可以左撞一回,右撞一回,要是公主的头撞出什么毛病,你担待得起吗?是你说要预防公主再次逃跑,城主才让她住到你的府邸来,以便就近注意她的行动,而你怎会如此不小心让公主受伤呢?若这事让城主知道了,不引起骚动才怪。城主的身体可禁不住刺激的,你也知道,不是吗?」
源城绪正想回话,屋外突然响起怒喝声,将他和藤大夫吓了一跳。
「因为我又病又老,所以你们凡事都想瞒我是吗!」
城主坐在一名强壮武士背的椅子上进到屋里,藤大夫惊惶的迎了上去,紧张的说:「城主的身体才刚好些,不该下床的。公主只是受了小伤,不碍事。」
城主不理会大夫不赞同的神情,径自要源城绪扶他到床褥边。他伸出因病而枯瘦的苍老手掌,轻抚过齐季清雪白的额和飞瀑似的黑发,那温柔的举止里有无限的慈爱,与按着射向源城绪的严厉眸光截然不同。
「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竟然为了别的女人而让紫月受伤,若是她被撞痴了、慢了,你肯负责吗?」
「对不起,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我会负起照顾她的责任。」源城绪叩首陪罪。
「如果你早听我的话,和紫月成亲,就不会惹出这一堆麻烦,我也不会被气得半死。你若真心诚意想负起责任,就听我的安排和紫月成亲。」
城主早在几年前就有意让这双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完婚,共理白鸢城,但多次都被源城绪婉拒,以至于后来紫月才会和中原商人私奔,而源城绪也为负起道义责任飘洋过海追寻紫月,这也才认识了齐季清。
源城绪当初拒绝的是紫月,但是眼前的紫月却是齐季清。虽然明知齐季清是不可能同意和他成亲的,源城绪还是希望熊和齐季清举行一场婚礼。想到齐季清将成为他的新娘,源城绪就兴奋得全身颤抖。
「我愿意娶紫月,一切全凭城主作主。」
「真的吗?」源城绪骤然的转变让城主又惊又喜,脸上迅速染上兴奋红光;但过度的激动,也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城主,现今你得好好保重身体,才能看着紫月公主出嫁当新娘子呢!」
「是啊!」城主笑说:「如果他们俩动作快一点,我也许还能抱到孙子呢!我们这就回城里,将这喜讯传出去,也叫家臣们快去张罗。」
「是,我会尽快告知,您别太激动了。」藤大夫在一旁劝着。
城主慢慢收起笑,含着欣喜的泪水感激的看着凉城绪,「阿绪!多谢你给我这个垂死的老人这么好的礼物,紫月以后的幸福就拜托你了。」
「您快别这么说。」源城绪实在承受不起,因为他娶的并不是真正的紫月,他们也不可能会生下小孩。
「好了,你好好照顾紫月,我要回城堡张罗婚事了。」城主拍拍源城绪的肩膀,喜不自胜,「你就安心等着当新郎吧!」
话一说完,城主就坐上武士的背椅,跟着藤大夫回城堡去了。
在众人离去后,源城绪将门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他和静静沉睡的齐季清,他在被褥前坐下,目不转睛的望着齐季清,抑不住心中狂喜。
「季清……你将永远属于我,你无法再从我身边逃开了。」
齐季清不知道他昏睡不到一个时辰,命运就被决定了。
源城绪的轻吻落在齐季清的唇上,温柔的吻中饱含无限的柔情蜜意,在红润的唇上流连许久的嘴唇转移到脸颊、额头,轻琢地吻着那包扎着的伤口。
「我发誓,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源城绪语带苦涩地说。
当他第一次被齐季清所救,而导致齐季清失忆时,就懊恼、痛苦不已,没想到这次他想救人,竟又亲手伤害了他。
带着满怀自责的心情,源城绪小心翼翼的照顾着齐季清,府邸里所有的事也暂停处理,直到过了中午也没用膳。
叩叩叩——
屋外响起声声敲门声。
源城绪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一见到源城绪就立刻露出不满的表情。「主人怎么不用膳呢?饿坏了身子怎么照顾公主?」
这厨子比源城绪还年长,算得上是源城绪一起长大的伙伴,对源城绪自有份旁人比不上的亲近。
「我等公主醒了再一起吃。」源城绪压低声音说。「你先把要给公主吃的东西准备好,知道吗?」
「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早弄好了。」
「那你就先去厨房等着吧!一有需要,我会立刻命人去找你的。」
当源城绪低声催促时,屋里传来呻吟喊疼的声音。
「好痛……我的头……」
源城绪倏地转身,瞧见齐季清挣扎着想起身,他顾不得厨子,一溜烟跑到齐季清面前。
他扶着他连声问道:「头很痛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季清脸上的茫然和恍惚的眼神在瞧了源城绪好一会儿后才逐渐清朗。
「对了……我瞧见一块木板飞了过来,就扑了上去,之后……」齐季清喃喃说着,脸上的神情突然一变,慌张地瞧着凉城绪,「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源城绪一时意会不过来,正思索时,被齐季清这么一问,才连忙凝神正色说道:「没事!我没事。」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如何向齐季清解释目前的状况。
「你先躺下,我得和你说件事。」
「瞧你一脸正经的模样。」齐季清开玩笑地说:「该不会是船沉了吧!」
「不是的。你先看看四周。」
齐季清依着源城绪的话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这房间并不是船舱里的房间,这里比船舱里的房间大上许多倍。齐季清蹙起眉,觉得脑子里思绪模糊,似被层白雾给遮掩住。
「季清……」源城绪担心的叫唤着。
「别吵!」齐季清扬声制止源城绪,不让他打扰他。
渐渐的,模糊的记忆轮廓一一重新组合,他失忆期间发生的种种又回到他脑子里。恢复记忆的齐季清,脸上的表情转变成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他一声不响的转过身子,径自躺回被褥上。
「季清,怎么了?」源城绪焦急地想将齐季清的身子扳过来,手却被齐季清给拨开。
「我已经记起所有的事了。」
「咦!」源城绪愣了一下,当他知道齐季清已恢复记忆时,便眉飞色舞地嚷着:「所有的事你都想起来了,包括失忆时的事,是吗?」
「没错!」齐季清的声音依旧冷漠。
「那为什么你不开心呢?」源城绪疑惑地问。「恢复记忆是好事,不是吗?」
「哪来的好事!」齐季清霍地翻转过身,软枕不偏不倚的砸在源城绪脸上。「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可未必是。」
齐季清满脸委屈,抿着唇轻颤着,项瞪的眼擒着凉,泫然饮泣。
「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源城绪伸手想给予抚慰,可是伸出的手随即被一掌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