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闇幽冥,魂归之域。
无垠的世界,容纳了自盘古以来无数的魂魄。
幽冥地府散发着一股凉意,因为凉沁心脾,才能冷静的细思前尘,是对、是错,都能在这里沉淀。
在冥府里待久的鬼神,总会无意间透着股淡然;那种淡然也可以看成是一种看透世事轮回的洒脱。
但可不是冥府里所有的鬼神,都能修得心如止水的境界。待得不够久的、对红尘世事的热情还没退尽的、未能顿悟的鬼神,仍为数不少。
比起幽冥地府的其它鬼神,邢卫还算是个新手,每每让阎君骂他心热肠软、六根不净。尤其是这次出了大差错,让阎君差点想将他的脑子剖开,瞧瞧他脑袋里净装些什幺废物。
“唉!我也不是有意的。”
邢卫一想到自己所犯下的错,不免哀声叹气。
那日判官刚巧办事不在,阎君便请他登录几个名字,好交给黑白无常去人间索魂。为了怕他出错,阎君还用了寻阳宝镜,让他将要收回的魂魄瞧个清楚。
刑卫仔细看着寻阳宝镜里的一群人中,有个四、五岁的可爱娃儿突然跌了一跤,让他闪了神,就这幺铸下大错。
他当时抄录给黑白无常的姓名是错的,有三条人命就枉死在他手中。
他把那可爱娃儿的亲人全给害了,使他成孤儿。
因此,他自请到幽冥的地牢里接受惩罚。
冥府里没有白天和黑夜,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及彷佛停止流动的时间。
邢卫没留意自己在牢里待了多久,只知道透过乾坤环的力量所看到的人间正不停的在改变。那个因他的疏忽成了孤儿的小娃儿,如今已长成俊美绝伦的青年;而邢卫原本冷眼旁观的心情,已被一种异样的情愫取代。
邢卫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迈向毁灭之途。可是,他无法自拔。
他不想再贪看人间,却舍不得那魂牵梦系的容颜。
“你这是在作茧自缚!”邢卫忿然将乾坤环套回手指上,懊恼地拂开遮住脸颊的披散长发。
微弱的蓝色淡光之下,是张五官深刻的俊脸。挺直的鼻梁散发着不妥协的傲气;勾勒出优美弧线的唇,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微微上扬着;深邃如潭的黑眸漾着些许怒气,正熠熠闪耀着慑人光芒。一种孤傲的气势笼罩全身,让他显得极难亲近。
“又闷闷不乐了?”
突然,一个老翁出现,对着邢卫猛摇头。
“原来是冥老啊!”邢卫意兴阑珊地抬了下眼皮,身子倚靠在墙上,连动都没动一下。
这位突然出现在邢卫眼前的白发老翁,是幽冥使者,职位等同于辅佐鬼神熟悉新职务的老师。
“瞧你这怀忧丧志的模样,判官之职,恐怕得拱手让人了。”
“让就让,反正我也不想要那份职务。”
“这样太瞧不起竞争对手了吧?”冥老板起脸,严肃斥责”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邢卫到哪儿去了,难道一件小事就将你击垮了吗?若真是这样,我和阎君都看错人了。”
“我也不想这样,但已铸成大错,是无法再挽回了。”邢卫的眼光幽幽地凝望着远处。
“你这幺执迷不悟是不行的。”冥老实在不忍心见邢卫继续堕落。”如果你对以前发生的事,还是那幺耿耿于怀,那幺,等那个孩子来到幽冥地府之后,你再诚心的向他道歉,这不就成了!何必终日愁眉不展?”
“那孩子?指的是谁?”邢卫不太明白。
“你记得你爱贪看的那个娃儿吧?”
“记得!我当然记得。”
邢卫没让任何人知道,他天天都留意着那个因他的过失而变成孤儿的人。
“那孩子的寿限将尽,就快到冥府来了。”
“什幺?”突来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让邢卫倏地惊站起身。
冥老被他的动作及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连连倒退数步。
“为什幺?他做的都是济弱扶倾的善事,为何阳寿会如此之短?”邢卫抓住冥老的双臂,情绪激昂地追问着。
冥老没见过如此失控的邢卫,他不禁愕然。
过了半晌,刑卫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将手松开。”对不起,我一时心急,乱了方寸。”
冥老不满地盯着邢卫猛瞧。”你太不对劲了,到底是怎幺回事?”
邢卫连忙挤出一丝笑容,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欠那孩子一份情,听说他阳寿将尽,难免关心过度。只是不晓得他的阳寿为何如此之短,他并没有为非作歹,不是吗?”
“他的确是没在人间为恶,但他不经意的引诱了你,使你犯错,他也要连带负责任。”
“怎幺可以这样!我不是已经自请处罚了,为何还要将他牵扯进来?”
“这是阎君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我不服!这种结果我无法接受!”
邢卫几欲疯狂。一想到那年轻的生命将因他的过错而被迫结束,他就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邢卫!冷静点!”冥老怒声喝斥。
“我无法冷静!我不允许任何人夺去他的生命。”
“你疯了啊!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幺吗?”
“也许我的确是疯了,但就算是赌上我的一切,我也非要保住他的性命不可。对不起了!”
邢卫道歉的话一说完,出其不意的出手攻击冥老,乘隙逃出地牢。
“别铸下大错啊!”冥老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
邢卫挥袖致意,表示收到了冥老的忠告,但仍念动咒语赶往人间,去搭救那重要性更甚于他生命的人。
初春,风已不那幺的刺骨。近午时穿过金黄阳光的风,甚至还带着点微醺的花香。
好舒服啊!
齐叔浩仰头望着伸出墙外的花树,深吸了口气,一脸陶醉。
这种感觉直让人想放松心情,好好的休息个够,可是他不能。
流连地望着那不知名的树上开着的香花,齐叔浩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悲哀。也只是一瞬间,他的眸子立刻恢复以往的澄明。
齐叔浩刚满二十,浑身上下却找不出一丝年少的青涩。
如玉白面沉静如水,翩翩气度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自在洒脱,深邃的瞳眸透着睿智的聪慧光芒;而让人惊艳的,是他那过于白皙的柔肤,及红艳得如涂了胭脂的柔美唇瓣。
齐叔浩的笑容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也灿烂得是以让人心醉神迷。
男人不该有那样的笑容,你总是迷惑我!
齐叔浩想起小王爷的指责,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他在五王爷府当了三个多月的护院,主要是为了打探消息,并非为了名利、地位;然而小王爷却当他是一般人,一开始就给了他护院的职位,想以厚禄留住他。可他并不动心,更无意久留。
他会来到五王爷府,是因为十五年前父亲曾在五王爷府任职,而这期间却发生了让齐叔浩跌入万丈深渊的悲惨事件。
眼前掠过一片血红,胸口的一阵刺痛让俊逸的脸刷地雪白。这个痛已经持续了十五年,但他从没流过泪,一次都没有。
缓缓地深吸几口气后,齐叔浩的脸色终于逐渐恢复。他这三个月来剥丝抽茧、暗中查访,终于查出一点眉目。
那个让他尝尽悲惨滋味的事件,是一个叫”影”的暗杀集团所为。
这个集团的巢穴听说是在江南,齐叔浩打算到江南去,再假装成受雇的人,引诱他们现身。
为了到江南,他向王爷辞去护院之职。谁知小王爷竟坚持要求他留下,还想强吻他。
齐叔浩当然是毫不客气的回他一耳光,迅速收拾行囊离开五王爷府。也因此,他心情极端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