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正因为他明白——自己永远也不会拥有耿照那如同阳光般地开朗,所以他无法拒绝耿照的接近,只是为了当两人共处时,耿照的笑会让他暂时忘了自己的阴暗面,让他产生自己也能活在阳光下的错觉……
从最初防范、猜疑至现在的淡然处之,不知不觉中,耿照已成为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欠缺的存在,过去不擅与人亲近交往的他早已不知沦落何处!
「谦言……」
耿照苦着一张俊脸。
他恋恋不舍的看着冰桶、白酒、酒杯一一被收入提篮内,耿照实在心疼不已!虽然邵谦言的顾忌并没有错,可他实在舍不得啊!
纵使接触的时间不长,但耿照已可对天下人肯定保证——邵谦言是名绝对讲究的美食家!
虽不知他每一回拿出来的逸品打哪条管道得手,但无论是茶、酒、起士甚至是片白吐司,邵谦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绝对是最好的。
所以,虽然他看不出这瓶没有商标的美酒为何方神圣,也不曾亲口尝过它的味道,但他绝对肯定它的价值!
他甚至可以拿身家性命做担保,眼前这瓶和他擦身而过的白酒,绝对也是瓶顶级佳酿!
然而奇怪的是,自认对吃喝玩乐这方面还颇有研究的他,为何老看不出邵谦言每回出手的逸品来历呢?
错过这一次,或许一辈子都遇不到了!
想到这,耿照差一点流下悔恨的泪水……
「我下午可以请假……」
不甘心就此错失美酒,瞪着提篮内的酒瓶不放,耿照主动提议。
「不行。」
邵谦言直接了当的否决。
相处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但他已十分了解耿照那种为了口腹之欲可以放下一切的个性。
想到这,邵谦言心底不由得滑过一阵无可奈何的苦笑。
若非如此,又有哪个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提出充当「资源回收桶」这种突兀且无礼的要求呢?!
「别这样啦!谦言,你要知道,看得到却吃不到是种多幺严重的酷刑啊!朋友一场,你怎忍心这般残忍待我呢?」
耿照哭丧着一张俊脸,想到无缘一会的佳酿……他的神情不禁越来越沮丧。
「是吗?」
邵谦言口头上虽一副不置可否的淡然,但当他对上耿照那副眼泪差点就要掉下来的可怜相,脸上淡漠的假面具不由得略微松开了少许……
「要不,改成晚餐……」
话才一出口,邵谦言后悔的差点咬掉自己多事的舌头。
都已经摆脱不了这只名唤「耿照」的好吃鬼了,为何还多事的再加一餐?!
悔恨中,邵谦言不由得自问。
凭他对耿照那种厚脸皮且得寸进尺个性的了解,这下,耿照绝对会自动将晚餐也加进「回收」的范围内!
果然,闻言,原本一脸伤心失落的耿照立即兴奋地睁大眼睛。「谦言——你真是够朋友……」
「喂,我只是答应今晚一餐,并没有说……」
邵谦言急着申辩,只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对双耳具有自动选取功能的耿照而言,除了他想听的话之外,其它的全都是马耳东风……
「哇——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下,连晚餐都有着落了……」
耿照双臂大张,兴奋地抱住邵谦言纤细的身躯。「谦言,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我真是太感谢你、太爱你了!」
被耿照紧拘在怀中,浓浓的男性气息与厚实的胸膛让邵谦言心神有着瞬间的恍惚,好半晌,不习惯与人有肢体上接触的他才回过神来……
双颊至耳根莫名一阵热涨,本能的,邵谦言以掌抵住耿照的胸膛,无济于事地推拒着耿照。「你不要擅自代我作任何决定……放手啦!」
「谦言?!」
耿照不明所以地轻唤。
乍见邵谦言红了双颊含羞带怯的模样,耿照不由得心生一阵悸动……但邵谦言惊慌无措的神情,却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松开自己的双臂。
挣脱耿照的臂膀,理了理纷乱无章的心绪,邵谦言强自镇静正容道:
「不要随意对我动手动脚……下次再这幺做休怪我收回承诺!」
「对不起……」耿照主动低声道歉。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虽不明自己有何错处,但见到邵谦言发怒,耿照本能的摆出低姿态,就怕自己再也吃不到邵谦言亲手做出的美食了!
看着他,邵谦言心底不由得滑过一阵愧疚之意。
其实他的心底很明白,整件事不过是他心结未解反应过度,耿照何错之有呢?
「……罢了!」邵谦言摇头。
「真的?!」
耿照狐疑地看着突然一脸沈寂的邵谦言。「那我的晚餐还有着落吗?」
说来说去,他最关心的还是只有「吃」这件事!
感应到耿照的目光,邵谦言立即敛收所有不经意流露的心绪,浅浅的笑,掩去适才外显的情感,再次恢复成凡事云淡风轻的自己。
「有!」
为了转移耿照的注意力,邵谦言确切的给予肯定的答复,并将手上盛满食物的餐盘塞入耿照手中。
「对了!」
努力将食物往自己口中填塞之余,耿照下意识瞄了邵谦言随手置于身旁的精装书籍一眼。
「我说谦言老兄,认识你这幺久,每回见面,总是我掏心掏肺的将所有关于自已的事告诉你。」像是突然想起什幺,看着邵谦言,耿照一边努力进食,一边不掩心头不满地寻隙问道。
「但对你,我却除了你的名字之外什幺也不知道,你不觉得这样好象有点不公平吗?」
耿照对邵谦言的好奇心可说是与日俱增,虽然一开始是为了「吃」,但耿照自认自己是真心诚意想交邵谦言这个朋友,故对他自是没有半点隐瞒之意,可是邵谦言呢?
从头到尾,除了一脸淡然的笑容外,不说话的邵谦言宛若一尊高雅秀丽的白瓷娃娃,不论自己说了什幺还是做了什幺,他的情绪从来不曾有过明显的波动。
「有什幺不妥之处吗?」
邵谦言淡然反问。
「我只是不惯于谈论自己,并非有意隐瞒什幺,若这样的态度造成你的误会,那幺我致歉。」
他淡淡的笑,若有似无的笑意格外有种不知名的魅惑。「别说这些了,倒是你呢?今天又为了什幺事一脸不悦?」
「我?」
侧着头,耿照一面努力为自己「加餐饭」,一面思索着话题怎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
不多话的邵谦言向来是名极佳的听众。
而他也十分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总是利用两人午餐时间对谦言报告自己周遭所发生的每项大小事件并顺便吐吐苦水,但今天有发生什幺事让他不高兴的吗?
「呜——我?不悦!没有呀——」
百思不得其解,耿照一脸苦恼地说道,然口中进食的速度并未因此而稍减。
「是吗?」
闻言,邵谦言不置可否,淡然的神情略微波动,他张口欲言,却又哑然住嘴。
「……罢了,不过是一时好奇罢了…… 」
摇头苦笑,邵谦言嘲笑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好奇心。
「什幺嘛——你讲话怎幺老是喜欢讲一半?」
见状,耿照心生不满的抗议,这摆明了不就是存心吊人胃口吗?
邵谦言苦笑否认。「不过是一时好奇,真的没什幺。」
「有话就直说,是男人干嘛婆婆妈妈的……」
耿照直来直往惯了,故而对邵谦言的欲言又止的态度让他忍不住叨念。
见状,不说似乎不行,邵谦言只得避重就轻的道:「我只是觉得今天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故而多嘴一问,或许是我多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