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书怀早日复元,单家特别将一楼大厅的客房改建成他的卧室,从房间的落地窗看出去,正是花园中最精致、最美的部分,然而书怀躺在床上,从来没有感觉。
春去秋来,一年又是一年,尽管窗外景致千变万化,依然唤不起躺在床上的书怀。四年,对鹃姨来说,每天都充满希望,她细心张罗书怀大小事情,每夜更在书怀的窗前虔诚祈祷。也许是上天垂怜,在大家都几乎要放弃希望之际,最近一次的诊断让鹃姨燃起希望。她听从世杰的建议,带回这位解铃人,唤醒书怀。
眼看下午,他们就回来了,鹃姨一早就紧张兮兮,她怕对书怀造成二次伤害,怕再度撩起大家的伤痛。但世杰笃定相劝,还请鹃姨先瞒着爸爸,等事情有好转再通知;她相信世杰,只得依言而行。
客厅已经各就各位,坐了一堆人,准备看看何方神圣。
单家嫁出去的双胞胎女儿,也是书怀同父异母的姐姐,若萸和若萼,偕同夫婿回来。沈莉也早早混过来,等着看热闹。她比世杰早一天回来,要不是世杰坚持,她说什么也要和心上人同行;可是正值敏感,她总是识时务些,以免前功尽弃。雨柔答应世杰不泄漏台湾的事,静坐在一旁。
“世杰少爷回来了!”老王从大门口一路跑进来。
从客厅望去,一辆黑色凯迪拉克轿车停下,个人们忙着搬行李,世杰、立人和一名纤细的长发女孩正向前走来。
“这位是韩彤云。”彤云放眼望去,客厅已坐了一团人,她像是待审的囚犯,等候陪审团定罪。
鹃姨面对彤云,心中既无法有恨,也不能无恨。只希望彤云能带来奇迹。
若萸和若萼望着眼前的这位纤纤女子,这天生属于被男人疼爱、呵护的长相,实在很难把那个带坏书怀的女飞仔联想在一起!她们同时打了个大问号,看看世杰是不是抓错人。
世杰很清楚两位妹妹的心事,他何尝不希望是自己弄错了,这样他才能和彤云……不,不,不能再存有一丝遐想了,他们已经站在美国,在单家的大宅院里,凡事小心,大局为重。
“张妈,先带韩小姐到三楼的客房。”鹃姨一向心细,看大伙杵在那儿,每个人心事前翻旧涌,一下子也不知要说什么,客套话似显矫情,还是让彤云回房休息吧!
“是,夫人。”
“韩小姐就这么一点行李吗?”
“嗯,我提就好了。”彤云只带了几套简单的衣服,她想,应该不会待太久。
“还是我来提吧!”张妈打量着这女孩,看来娇娇柔柔,身子骨单薄得紧,一点也不像连续剧里的坏女人;说起坏女人,可能沈莉来演还比较像。
“大哥,你有没有弄错人?”待彤云步上楼梯,若萼已经忍不住提出怀疑。
“不会错的,她自己都承认了。”
“可是,我怎么看都不像。”
“就是看不出,才厉害呐!让男人疏于防备,等到被迷到七荤八素的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就好像是有一种蜘蛛,叫做什么来的?噢,对了,就是‘黑寡妇’嘛。”沈莉加油添醋,说得煞有介事,她就是怕彤云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博取大家的同情,所以今天特别跑来为大家定心。
仅管世杰与立人都不愿意听到这些恶毒的批评,但在这个场合,谁也不能出头辩护,一个是怕流露感情,反而被两位精明的妹妹看出端倪;一个是没有立场,不便在单家的痛处作反驳,只希望能日久见人心,早日化解这段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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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云在房间,偷偷打探书怀的现况。
张妈感觉她的真心诚意,便一五一十地说着书怀的现况。
“我现在可以去看他吗?”听着听着彤云的歉意更深了。
“当然可以,不过,韩小姐,你要不要先休息?搭这么久飞机一定很累吧?”
“我不累,谢谢您的关心。”
彤云在楼上将东西整理整理,又多逗留了一会儿。她不想太早下去,怕见到楼下对她评头论足的样子。她悄悄下楼,此刻,大伙已移至花房。
“书怀,书怀,我是彤云,你还记得我吗?”书怀瞪着天花板,一张无色的脸、一双空洞的眼,完全没有反应。彤云环顾四周,尽是药罐,从被子里露出的手臂则布满打针的痕迹,瘀青、苍白,好似整个人的血色都给抽离了,整只手只单薄的剩张皮。
不,这不是书怀,那个英姿焕发,腼腆中带着帅气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噢,他们一定恨死我了,难怪世杰这么恨我,一想到世杰,彤云的心紧抽一下。多少次在梦中惊醒,但也不是这样怵目惊心的景象,不该这么惨的、不该这么惨的。
痛苦与懊悔,彤云趴在书怀床前泣不成声,完全没有发现鹃姨已走进房间。
看到彤云的悲恸,鹃姨忍不住一阵心酸。这磨难,她已经看了四年,多少泪、多少呼喊、多少祈祷都唤不醒,彤云的悲,她能明了。此刻,她相信彤云不是故意的,也许彤云有不为人知的苦衷吧!
“您是书怀的母亲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我真的不知道书怀出事,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彤云不敢奢求她的谅解,毕竟书怀是因她而躺在这里。
“这也许是命。书怀虽因你而委靡,但出车祸,谁也没料到。如果能预知,我们说什么也会把他关在家里的,可是谁知道呢?”鹃姨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我真得很抱歉……”
第七章
彤云推着轮椅,带书怀在玫瑰园里逛着,这是每天的例行工作。
彤云早起晚睡,把所有的时候都花在书怀身上,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她不眠不休,只怕一闲下来,还会念着世杰。此刻,书怀倒成为她的避难所。
“这里真的很美,书怀,你记不记得,我‘黑玫瑰’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你风雨无阻,每天一朵,只为博我欢心。你可不可以再为我一次,为我醒醒!”彤云自言自语,几近无力,她呐喊。“书怀,你的心到底飘到哪里去了?”
彤云一边想着,一边将长发往后拨……难怪,书怀一点起色也没有,我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记得?为了回到过去,彤云决定改变造型。
趁书怀睡午觉,彤云到沙龙把一头长发剪去,薄薄短短的赫本头,还染了一撮酒红,一件补丁的牛仔裤、和大红T恤。她照照镜子,空有一身亮丽、活泼俏丽,还是配上一张满是心事的脸,难道她真的不能将世杰赶出她的心房吗?彤云咬咬牙,要自己死心,想起早上他的冷言恶语,她必须破釜沉舟。
沈莉与世杰在客厅里,沈莉穿着凉快而养眼的衣服,在世杰面前卖弄。
世杰从客厅的窗外远远看到彤云进来,为了早日让她死心,他故意拉近沈莉,沈莉不明究理,立刻患了软骨症,软趴趴地挂在世杰身上发嗲。
彤云的改变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俏丽的短发,把她瓜子脸衬托的更加冷冽,抽须的牛仔裤与大红T恤,虽隐藏了她姣好的躯线,却散发出青春的气息。
这是世杰从没有看过的打扮,一种原属于坏女孩的妆扮,在彤云身上却有股野性美。他真希望把她藏起来,独自欣赏她千种美、万种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