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刘净心还胆敢为此而抗拒野夜龙纳妾——那便是罪过之三了!
刘净心的呼吸困难,几近窒息。从小读著有关女子的训诫,她当然知道相公是天,有权想拥有多少妻妾便拥有多少,自己是一句话也不能抗议的。
更何况她的婆婆……说得很对呀,她的身子骨是哪儿出了问题呢?为什么还生不下一儿半女,所以……所以帮相公纳妾……纳妾……
「心儿?」刘净心的霍然起身有些出乎莲老夫人的意料之外。「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家常便饭之事,你、你究竟明不明理?这般激动作什么!」语气带有责备和权威,但听入刘净心耳中却已是模糊而飘渺,好似由天的另一端传过来似的。
她不再记得莲老夫人又理直气壮再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告退,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她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绝对不想的心意。
她绝对不想野夜龙纳妾,他那拥著自己的强壮胳膊再去搂别的女人,他那吻过自己的薄唇再去沾染别张红馥的小嘴!她更绝对不想有别的女人,能和她一样有著权利,喊他一声相公——
刘净心的身形如泥塑木雕,僵坐在床边无法动弹。
她要等野夜龙快快回来,好对他倾诉自己赫然察觉的心情。原来,她已经对他……
第四章
鱼肚泛白之际,服侍刘净心的小婢女薇儿端起一盆温热的洗脸水和梳子、毛巾等物,朝少夫人就寝的厢房走去。
「少夫人?」轻叩两下门扉,薇儿没听见刘净心的动静,以为她仍安睡在床,於是和往常一般自行推门而入。
「少夫人您醒了?」哪知一个端整的身影赫然坐在床边,一双清醒却布满血丝的瞳孔,大大睁著瞪著门口——薇儿从来没看过刘净心这模样!吓得手中水盆差点打翻。
「他……回来了吗?」刘净心不问反答,她等了一整夜呵,但,怎么就是等不到他的身影?
「谁?」薇儿小心地先把水盆放到桌上,看著少夫人期待的表情,想了想。
「是爷吗?嗯,他还没回来。」至少守大门的人员都尚未通报。
「噢……」螓首又失望地低垂。「我等他等了这么久……为什么他还是没回来……」
「呃,少夫人,您该不会是就这么坐著末睡等了一夜吧?」薇儿吃惊且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
刘净心没有回答薇儿这个问题。「少夫人,」就在此时,守门传报的一名小厮跑了过来。「爷回来了……爷带著一个姑娘回来了。」年纪幼小,说起话来根本不懂得如何看场合对象。「爷还带著那姑娘去见老夫人,说是……」终於,小厮终於看懂了刘净心苍白起来的脸色、和薇儿在一旁拚命挤眉弄眼的模样。
「说。」口气如过往的平稳安静,却是只有自己明白,她的心正在怎样一分分寒透、坏死。「爷说了些什么?」
「爷说那是他从百花院赎出来的清倌姑娘,预备娶她做妾。」
哗啦一声……原来心不只是会寒透、坏死,还会更进一步破裂、碎了满地……
* * *
听说,这名将要入府的小妾名唤明儿。
听说,野夜龙脸上那股对明儿痴迷的神态,连瞎子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数日来,刘净心都无法专心、无法思考,耳际轰隆轰隆都被强迫「听」别人「说」。
「昨夜是我送消夜给爷和明儿夫人的。你们都不知道,爷就那样捧著明儿夫人的脸——哎哟,再说下去就羞人哟!」
厨灶里,几个正对男女情事一知半解的青涩丫头,正忙里偷闲在窃窃私语。
「说嘛说嘛!」
「别吊咱们胃口,小丽。」
「你们都没看过爷柔得相水的表情吧?就像那样呢!爷就是用那种表情去吻明儿夫人的发、明儿夫人的额头、明儿夫人的鼻尖——呀,是少夫人!]
正说得洋洋洒洒的小丽看见赫然出现在厨灶门口、苍白似鬼的刘净心,舌尖差点咬掉。
其他人也吓得全体僵立原处,那光景,说有多尴尬就有过尴尬!这算什么啊,佣人躲在厨灶里,说着男主人和新娶的小妾的旖旎风光,却被女主人给听见,然而,刘净心在深吸一口气后,却异常平静地开口:「晚膳预备得如何了?你们有时间躲着偷懒,是不是把今晚爷要睡的新房都打点完了?]
「小的马上去准备!]所有的人一听到刘净心这句询问,乘机找到台阶,闹哄哄的作鸟兽散。
但是府里的人言岂是如此就轻易打发得了?在刘净心面无表情离去后七嘴八舌的喧嚷声比先前更大声。
「夫人……她怎么看起来似乎身子徽恙?」
「哪叫身子微恙而已?少夫人的脸色可真差呢!」
「是啊。唉,少夫人肯定是不高兴爷对新的如夫人痴迷吧?更何况爷长得这么俊,换做你是少夫人,会开心得起来吗?」
「要是少夫人有喜就好了,肯定就能要求爷别纳妾室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惜少夫人就是生不出来嘛……」
「哎,一个女人家生不出孩子,可不就什么用都没有了?可真的是……」
一个女人家生不出孩子,就什么用都没了吗?
刘净心刚回返,尚未出现在厨灶门口,那一句断言,如把刀剑似的狠狠刺了刘净心一刀……她也想生啊!她好想生个男孩儿,最好能像他的爹一般俊美无涛,她用力咬著下唇,她浑浑噩噩回到房里,就那么呆呆坐在椅上,一直到天黑了,还是一动也不动。
「少夫人呢?]晚膳都备好了,等得都半凉不温了,怎么他这妻子就是还没出席?
派人请往,结果仆人给他回报说刘净心关在自己房里,并不出声,且灯烛末点,说不定是睡著了也说不定。
这让野夜龙听了十分不悦,所有的人都饿著肚子在等她,结果她人却睡著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原来你不是在睡呀,夫人,」野夜龙示意跟在後头的薇儿将桌上的烛台点亮,烛火之光是温暖的橘红色,却反而让她的脸看起来冰冷无比。
野夜龙不觉一怔,忘了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细细眯眼打量她异於常态的模样。「你是哪儿不舒服吗?」
哪儿不舒服?不就是那一颗心哪!她恍惚抬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摇头,她真的是只能摇头。
「没哪儿不舒服的话,就快出来用膳吧,别让大家等你太久。」野夜龙静等了一会儿,但刘净心却仍文风末动,只是迷蒙著眼,视线直直穿透他,凝在不知名的某处。
「我,不饿。」
「不饿?」野夜龙拧起剑眉。
又不是没长个肚子,怎么可能会不饿?「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她不是说没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起来是这副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模样?
野夜龙忍不住伸出手掌想探向她的额心——
「不!」猛然的,螓首一别,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从椅子上仓皇起身,小脚甚至被裙摆绊了一下。「不要碰我!」
薇儿因少夫人的尖叫声而睁大眼睛,野夜龙脸色一沉。
「什么意思?」他往前逼近一步,不悦地见她哆嗦得更凶。「过来!」岂有丈夫碰不得妻子的道理?刘净心异常的拒绝让他觉得自尊受损。
「不要。」刘净心表情很恐惧,双眼却很空洞。「我不要你碰我……」不要用那双已经抱过别的软玉温香的手来抱她。那样、那样……「我忍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