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白不吃。从来没吃过这种粗食的赫连负剑在确定天气晴朗得没一丝乌云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选择了一块路石坐下。
想他赫连负剑居然为了一包饽饽折腰,不禁\"悲从中来\"……天杀的,他居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反击她。
他万般后悔自己一路纵容她,现在后悔是不是来不及了?
\"赫连大哥,那饽饽跟你有仇吗?还是你生气了?\"水灵灵吃完自己的肉干,神不知鬼不觉地凑到他身边。
他那浓浓的眉,深深亮亮的眼真吸引人。
赫连负剑决定拉下脸不理她,让她自己唱独角戏,横竖即使他不睬她,她也兴致昂然地哼哼曲儿和拈花惹草。
他想得出神,嘴巴也专心啃东西,冷不防右眉突来一阵刺痛。
\"你搞什么鬼?\"
水灵灵一脸淘气,使坏地笑,亮闪闪的眼神,无视赫连负剑眸底成潭的凝水。
她手拈一根金眉毛。\"我觉得它很特别,想拔一根下来瞧瞧。\"
他干净的脸部线条像块被风火锤淬的冶铁,冷硬得骇人。
\"小东西,我警告你,没经过我的允许绝不准你从我身上取走任何东西,还有--\"他的口气像对待一袋垃圾。\"记住你的身份,病人该有病人的样子,我绝不允许你再做出这种轻浮的动作来!\"他怒斥。
\"我没病,寒毒也不常发作,我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不全是你的错。\"她龇牙咧嘴,尖尖的小虎牙又露出来。
\"不用费心机想引起我的愧疚,你的身体弱得像病猫,先天不良,后天失调,还敢怪人?\"他嗤之以鼻,口气是厌恶的。
她存心教他内疚,虽然他根本不欠她什么。
该死!他要取回青雷剑有千百种方法,何必浪费时间在这里陪她!
他是站在世界最顶端的王者,需要对数以万计的人负责,却从来没同情过谁。
他的环境培养出他的刚毅和果决,要做人所不能;唯独没人教何谓同情和心软。
看他冷着脸,水灵灵努力板脸止笑。\"你别忘了,拿人食禄与人消灾,是你亲口答应替我祛毒的,我可没义务天天看你的古董脸。\"
\"你说我拿人食禄?\"他暴戾地凶她。
\"你方才吃进肚子里的是什么?我的肉干和饽饽吔!\"
他那慎重拧眉的样子像丑巴巴的沙皮狗,他当她欠他银两啊!
赫连负剑的俊脸其臭无比。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地问,并做好预备要逃走的动作。
白痴!再蠢的人也知道他气得想杀人。
\"不要让我再听见同样的话!\"去他的!他就知道不该吃她的东西,天下哪来白吃的午餐,尤其这小魔女,好像只要他一放松警戒,她就无孔不入地乘虚而入,他绝不准许她养成这种坏习惯。\"你信不信我立刻把你轰回去!\"
水灵灵滚动的眼珠子在他身上兜啊兜的。\"你想赶我走,我马上从这里跳下去,让你终生遗憾!\"她旋即面向山拗。
\"请便!\"他赫连负剑从不吃这套。
他要因为这雕虫小技而要胁他屈服,就不配做黄金城之主了。
一阵狡黠忽掠赤她粉粉的俏脸,她衣袂飘飘,赤足的脚毫不迟疑便往下跳--
虽说不在乎,赫连负剑还是将她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见她一跃百下,不敢置信和惊恐登时窜进他的眼。
这该死的小女人竟然为了一点芝麻小事跳崖!念头方才闪过,褡挞和长剑哪来得及抛,赫连负剑纵身便跳!
\"水灵灵!\"
他六神无主地跌在一片烂泥里。
\"嘻……赫连大哥,你洗泥浴啊?\"她的声音藏着明显的笑意。
赫连负剑寻声望去,只觉胃部纠结,血脉贲张,满腹的焦灼恐惧全化成想宰了她的冲动。
但见水灵灵完好无瑕地站在一块平石上,手里还扯着山壁上的野草玩哩。
顾不得一身泥泞,他怒气冲天地移向那个罪魁祸首。
她竟把他当猴耍……不拧断她的脖子,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他敢发誓,这半辈子还没人敢惹毛他到这种地步。
水灵灵在赫连负剑的注视下,开始有些不自在。
\"是你自己呆呆往下跳的!\"她只是想诓他。
\"你很高兴自己的诡计得逞了?\"他双眸奇寒。
\"我哪知道你那么好骗,随便说说你也信得跟什么似的?\"敢情是赫连负剑会错意了。
他如岩浆喷射的怒火又飘高了几丈。
\"你--简直岂有此理!\"他齿冷。
水灵灵瑟缩了一下,纤瘦的肩登时垮了下来。
\"人家是女生吔,你大吼小叫的,我会怕。\"
\"你会怕?\"他好似听到空前大笑话,丧失理智地狂吼。\"当你戏弄我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结果?\"
看他一副言出必行,非宰她而后快的吃人表情,水灵灵拧着肩,有些紧张了。
\"好嘛!算我不对。\"
她怯弱的认错模样如一阵及时雨,迅速蒸发了赫连负剑的怒焰。
他不相信自己的怒火居然说灭就灭。
抹着突觉筋疲力竭的脸,赫连负剑带着残余怒气嘶吼着:\"看在你有病的分上,今天的事就当过去了,但是--\"他恶声恶气强调。\"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赫连负剑的表情真有趣,红紫白青,要不是水灵灵知道他现正在气头上招惹不得,早就笑得风云变色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瞅着他变换快速的脸生怕又被他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
赫连负剑阴森着沾了泥的脸,一边提高音量咆哮:\"去把竹笠戴起来,我们要赶路了!\"
这笨女人一点也不会想想自己是什么破身体,竟敢不自量力的曝晒在太阳下,简直是存心跟自己过不去,打算晒人干或烤排骨啊!
水灵灵又露出她的小虎牙来。\"赫连大哥,你别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快去!\"他吼。
才给她一丁点颜料,她就开起一座染坊来,他的威严,他的公信,哈!全滚一边凉快去了。
赫连负剑狠甩了甩湿得像落水的身体。
他自幼养成的清高身段已断,接下来的路程--他闭上眼,完全不敢想像,只感觉筋疲力尽。
踩着吱吱叫,浸了泥水的靴子回到山路,水灵灵难能可贵地乖乖等在紫骝马身边。
\"啧,你真不是普通的脏。\"他那身衰相,实在教人发噱。她眨眨眼,不敢笑,生怕被分尸。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赫连负剑冷漠地开口。
只要她敢笑那么一笑,他保证教她倒大霉,吃不完兜着走。
\"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她装蒜的技术一流。她才不会笨到和现在的赫连负剑耍嘴皮呢,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上马!\"他的命令为何一到她耳里全变成马耳东风?她到底有没有神经?
\"看你满可怜的样子,不如我委屈点,帮你弄干净衣衫,你一身脏兮兮,别人看我跟你走在一起,对华贸易指提点点,这样对健康不好。\"至于是谁的健康,当然是指她自己喽!笑翻了嘛。
\"水灵灵--\"
他的咆哮叫人头皮发麻。
好啦、好啦!看来她还是三缄其口好了。
雁作行云,昏鸦嘶啼。
他们终于赶在夜晚来临之前投宿在猎户的家里。
赫连负剑神清气爽,通体舒畅地洗了个澡;当然,是在他付出一笔为数可观的银子后才获得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