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你同我说的不就是这件事?”
“住口!”
卢方走向怵言,途中却被离休扣在身边,他倒也顺从的伫立原地。“是怵言吗?我真不知道一名小小的死士凭什么能令你倾心?甚至——”他长指轻浮地挑了下离休尖细的下颚,得到恼怒的回应,他一笑置之,瞥见怵言浓眉深锁的不悦,笑得更是张狂。“落得被拒于千里之外的下场也执迷不悟。”
“卢方,再说我就杀了你。”
“很可惜,现下还不是我死的时候。”语毕,卢方反手扣住离休,单膝跪地。“卢方参见八皇子。”
“卢方!”
“八皇子?”平板却难掩讶异的疑问发自怵言口中。“你是八皇子?”
“不要听他胡说!”离休试图扯回自己的手却不能,卢方的力道比过去大得多,难道之前居于他下风是假,故意骗他的?“你放开我!”
“怎么能放?你能让我成为德王爷的义子,将来他寿终正寝,我便是惟一能接收德王府的人,你可是我最大的筹码。”
“你难道忘了我们的约定?你帮我潜入德王府,我助你接掌德王爷的一切,你竟然反悔!”“是你反悔在先,怨不得我。我要杀他而你却执意救他,是你先反悔,逼得我不得不改变初衷。”
“离休!”被冷落在一旁的怵言厉声喝阻两人的唇舌交战。“你怎么说?”怎么说?离休望着相距数尺的人,沉默无言。
看这情势——“难道你不知他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卢方佯装讶然。“呵!你竟然对离休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怵言狠狠瞪了卢方一眼,视线又转回离休身上,看见他一脸心虚。“你是八皇子李修?”怵言寒声询问,同时想起宁王的交代——怵言,本王派你找寻八皇子李修的下落,一定要比德王那老家伙早一步找到,不得有误!李修,离休……难怪他觉得这名字好像听过。
谐音!离休之名取自李修的谐音。
“你也是奉命找八皇子下落的吧?呵呵,怎么,眼前的人就是你可以向主子邀功讨赏的肥肉,难道你真不知道?”
“你是李修?八皇子?”
离休别过脸,迟迟不语。
“呵,你八成也不知道他干嘛好端端地一个男子汉巧扮女红妆吧?”瞧他多好心啊!“还不是那张与当今圣上年轻时相似的脸害的,若不易容,早在几年前就被人认出来送回宫去,现在恐怕不晓得死在哪个嫔妃手上了。”
“住嘴!”离休回身怒吼,心知为时已晚,却不能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又一次。”怵言冷然的音调早将他忧心的事化成真实。
这话没头没尾,但离休心里却很明白。
他指的是他再次骗他。
第二次,这是他第二次瞒骗他。压下心头怒气,怵言沉声开口,已是绝然的臣属之别。“既然您是八皇子,请随在下回去见宁王爷。”
“你——”
“呵呵,他怎么可能乖乖跟你进宁王府?”运气点住离休穴位,抽刀离鞘,卢方吹了吹刀锋上的灰轻放在离休脖子上,笑道:“你以为我抽刀作啥?十年前德、宁二王和后宫的荷妃联手,逼他身为秀女的娘不得不带他逃出皇宫,德王和宁王算是他的仇人啊!不强押怎么可能就范?”
“你闭嘴!”该死!是他自个儿识人不清,以为他和他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没想到——“我把你当作朋友看待,你却这么待我!”
“我曾说你我合作是各有所图,是你为了这家伙反悔在先,我也只好自求多福,不是吗?”卢方双肩轻松一耸,脸朝向怵言时收敛起嘻笑,露出狰狞面目,“宁王府的人若想坏我好事,杀无赦!”
可惜,他的警告压根儿不被人放在眼里。
此时此刻,怵言的心神全在离休身上。“他说的是真的?”
“嗯。”迟疑了一会儿,离休还是点头,已经不敢看向他,怕见到与当日同样漠然的表情。卢方看见两人表情,呵笑又起。
“卢方!”他还要挑拨多少是非才甘心。离休全身只剩一张嘴能动弹,所以能做的只有口头上的厉喝。“哈哈哈,属下当真不懂你心里在想什么。只不过是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送来一只根本不属于你的耳饰就能让你动情,呵,说不定那是他设好的局,想打动离休‘姑娘’的芳心呀。”
不属于他的耳饰?“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怵言问道。
“呵,你不知道?”卢方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你冒死送还的耳饰根本就不是他的,他没说吗?”
不是他的?那他为什么又——“卢方!”他的话说得够多了。“有种就解开穴道,我跟你一决生死!”“开什么玩笑?你是皇子,我怎么可能伤你。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念你饱尝民间疾苦想寻你接你进宫,你就应该安分进宫做你的皇子,也许哪天皇上动了心意立你为太子,到时天下归你所有,这有什么不好的?”
“要我进宫可以,抬我的尸首进去。”
“没有人会跟荣华富贵过不去的。”真傻。“你一心只想为你娘报仇,可是报了仇又能怎样?人生在世只求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我不希罕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放开我!”
“放开他!”事情的来龙去脉在眼前两人唇枪舌战间明了六成有余的怵言,再度出声介入。“想救他?还是跟我抢人带回宁王府交给你主子,嗯?”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交给宁王爷?直到这一刻卢方提及,他才想到宁王爷交托的差事。
但他已无心为之。如果卢方所言属实,将离休交给宁王爷他做不到。
一片坦荡忠诚,最后败在私心下,只因不愿他出任何差池。
卢方挥动手中刀刃。“你空手应战要如何胜我?”他可不想胜之不武。
“徒手就能赢你。”
“那就别怪我。”怵言的轻视成功惹恼卢方,逼他先行出手,挥刀向他直冲。怵言扬掌,冲向他应战。
离休只能在原地焦灼不已。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那边已陷入激烈交战。
然而,才过片刻,只见怵言一招空手夺刃混以内力一使,竟将卢方的刀折成两段,同时顺势转动刀锋方向反刺进卢方左胸,深入心坎。
卢方单手扣住怵言的肩好一会儿,身子终于不甘心地滑下,倒地不起。
他万万没想到曾败在他手上的人其实武功不亚于他,那次交锋的得胜只是侥幸而非实力。以为得持续一阵子的刀光剑影结束得如此之快,快得让观战的离休不知该如何面对得胜走向他的人。
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消减来人的怒气。
转身一步步朝离休走来的怵言停在他面前,神色复杂难解地凝视着动弹不得的离休半晌,解开穴道前撂了话:“今生今世别让我再见到你。”
这句话,是他俩最后的交谈。
或者该说,是怵言留下的惩处。
让愕然留在原地的人心痛,也心有不甘!
? ? ?数月后,长安城内两件命案惊动民间,震撼朝廷——一是德王爷半夜遭人暗杀,赤身裸体死于新买进门的侍妾床上。
一是宁王府深夜遭盗匪洗劫,而宁王似乎因为发现窃贼而惨遭灭口。
此二案由当今圣上钦派大臣明查暗访,但经过一个寒暑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最终还是成为两桩悬案,宁、德二府也因无人承继而没落,令人徒生“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