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池千帆疑惑地摇头,甩开眼眶里的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掉了泪,觉得很丢脸。“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丰仲恺也顺着他去。“嗯。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你始终顺着我意思走的原因,但我知道你会等我,对不对?”
因为我爱你。这句话,池千帆选择放在心里没有说,只是照他要求地给了保证:“我会等你,如你所愿的等你。”
不轻易言爱,怕他理清的结论并不乐观,要是他冲动说出口,最后只会成为丰仲恺的负担和自己的难堪,何必呢。
他能坚决地说爱他,却没有自信能得到丰仲恺的爱,倘若结果是各自离去,不说,是最好的选择。
就算是池千帆的怯懦不安吧,丰仲恺说的话无法给他一个肯定的结论,嗳昧不明且不可知的期待要他鼓起勇气先开口表白,实在很难。
池千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开口后被拒绝的难堪。
所以,他只能向他保证会等他,却迟迟无法开口说爱他。
哪怕这份爱已经强烈得让池千帆尝到什么叫作心痛。
* * *
“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银灰色轿车。”黄美英开口跟前座的计程车司机这么说道。
跟踪先生捉猴的太太!计程车司机脑中灵光一闪得到结论后,非常给他正气凛然地拍胸膛撂下保证:“这位太太请你放心,偶一定帮你帮到底,像那种结了婚还不安分、到底拈花惹草的男人,偶最看不够去了,你放心,偶一定挺你到底!
拈花惹草?看不够去?黄美英揉揉太阳穴,决定任司机去误会。“谢谢你了。”
“不客气。”
唉,台湾这几年爱看热闹、强出头的人还是没有变少嘛!黄美英感叹,或许这就是台湾特殊的人情味吧!
只是前头银灰色的车里坐的不是她远在佛罗里达的老公,而是她的儿子——连续两个礼拜都天微亮才回到家的宝贝儿子。
天晓得丰仲恺到哪儿去,又做了些什么。问他,他只会顾左右而言它,转移话题;再问和晏如交往到什么地步,他更是支吾其词,甚至不说话,让她这个老妈不得不主动打电话问问人家,才知道这个宝贝儿子私底下早拒绝了人家的感情,与人家划清界线,还害她因为勾起林晏如的情绪,在电话这头安慰东安慰西的,更承诺要替林晏如主持公道。
黄美英当然要主持公道!啧,这么好的媳妇怎能不留给自己?符合儿子开出的条件,个性又温和,又懂得孝顺,有工作能力却不骄傲强悍,这样的女孩哪里找?偏偏她这个儿子就是不懂得珍惜把握,还拒绝人家,啐!难不成他是眼睛脱窗还是脑子有问题?
连续问了这么多次,她这个宝贝儿子就是不肯讲清楚说明白,她这个做妈的只好充当○○七情报员,进行跟踪工作了,唉,真是父母难为啊!
“太太,你先生停下来了哩。”
黄美英回神定睛顺着司机的手势看去,只见一个男人从公寓出来,坐进她儿子的车里。
那个男人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看过?黄美英思忖着。
“啊,又开车了。”司机先生非常热心地当报马仔。
“麻烦你跟上去。”
“没问题!”方向盘一转,司机利落地跟着滑进车道。
* * *
跟踪的结果让人大失所望,她儿子就是跟这个人一起出去吃个饭,然后又开车回之前的公寓,一起下车走了进去。
黄美英递张千元大钞给司机。“谢谢你了。”语气里含有失望的基调,唉,还以为儿子是找到女朋友,只是不想太早告诉她哩。
“这位太太,你不用我载你回去喔?”
“不用了,谢谢。”黄美英下车,心想这里离林晏如的家近,不妨就到她家里走走,顺便安慰她。一小段路,何必坐计程车,走走路也算是运动。
下了车,她走到停在停车格内的银灰色轿车旁,哀声叹气:“儿子啊儿子,都几岁的人了还不快点娶个老婆让我这个妈赶快抱孙子,真是……唉!”
怔了怔神,黄美英往右转走了几步,熟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出来了?怕被发现,黄美英赶忙躲在隔壁公寓的大门后头,一时好奇又探出头,竖直了耳朵。如果自己不跟来、不好奇、不探头、不去看、不去听就好了——一分钟后,黄美英真的这么想。
多希望眼前所看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她的儿子竟然……
* * *
“再见。”送丰仲恺下楼的池千帆淡笑道,俊逸的脸上带着微红的酒气,显得有些憨傻。
“你不留我?”被赶下楼的丰仲恺脸色没他的好看,浓眉皱起不悦的波澜。
“我们有各自的事要做,另外,你不应该让你妈一个人在家替你看家,这不对。”
“我不想面对她。”丰仲恺叹口气,额头压在池千帆肩上。“我还没有理清自己对你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心思去应付她老人家的耳提面命。”
“想看自己的儿子娶妻生子,天底下哪一对父母不是这么想的?这无可厚非,她是为你好。”
“也许吧。”但是,最后他恐怕得让他们失望。随着相处的时间渐长,模糊难辨的感觉逐渐清晰明亮起来,丰仲恺发觉自己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不只是一个短暂、有期限的关系。
他更常想,如果这关系是个无法对外人言的秘密,那么,他想在保有秘密之下与他继续维持很长,长得几乎是一辈子时间的关系。
虽然还弄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爱池千帆,但想留他在身边的念头是一天比一天强烈。丰仲恺多希望母亲能接受他还不想结婚的事实,先回美国,好让他能将他能将他带回家,像过去一样同住,不必这样两地奔波。
“时间不早了,开车上路吧。”
丰仲恺抬头,恼火地瞪着他。“是我的错觉,还是你真的在赶我?”
“不是你的错觉,是我真的在赶你。”池千帆语带笑意地捉弄道。
被捉弄的人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但面对那张俊逸含笑的脸又动不了气。看左右无人,他倾身在他颊边轻恶一记。
“仲恺!”池千帆家惊弓之鸟般左顾右盼,一会儿才舒了口气。“还好没人。”
“你以为我会不看清楚就贸然行事?”
“我只知道有个人应该开车回家陪他的母亲。”
丰仲恺耸耸肩,不置可否。“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丰仲恺的车上路,池千帆才转身走进公寓。
两人都不知道这一幕已被第三人看进眼底……
* * *
黄美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她觉得自己整个脑袋像被炸开一样,惊慌、错愕、羞耻、厌恶、恶心……最后化成不敢相信!
她的儿子,她辛辛苦苦带大的孩子,竟然吻一个男人?
“嘿……”自胃底深处涌上的啄心感令她不支地蹲在地上干呕,到最后,成了呜咽。
她的儿子怎么会……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她还巴望着能抱孙子,能跟媳妇谈谈女人家的事、一起逛街,怎么会……
“怎么可以,呜……你怎么可以让我这么失望?呜……”
哭到最后只剩几许哽咽,黄美英擦干泪站起身。
不会的,她的儿子绝对不会看上男人,绝对不会!
她的儿子是丰家独子,是要传宗接代的独子,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男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