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仲恺无辜地耸了下肩膀。“你不能奢望我一个晚上什么都不做。”
他的话让人啼笑皆非,池千帆噗哧笑出声,跪走向他,低头烙吻在他微泛青髭的下颚。“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也会恶作剧。”
“如果你还想吃点东西填饱空虚的胃就不要随便点火。”他提醒,声音隐约含带彼此都熟悉的波动。
呃……池千帆识相地收手退开,下床随便从衣柜抽屉里拿了一套衣服走进浴室。
丰仲恺看着他的举动,其实是想告诉他不必再穿衣服,免得待会儿他得多费点时间帮他脱下,但是没有说出口。
半晌,当池千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丰仲恺已经坐在桌边等他,早餐也被打开放好在桌上。
“你怎么知道我回台北?”坐在他对面,池千帆问道。刚才在浴室想起自己并没有通知他回台北的消息,他怎么知道?
“我遇见江行。”丰仲恺略过和林晏如参加电影首映会的事没有说,直觉地就是想忽略她的存在,尤其是在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池千帆咬了一口三明治,边点头。
“千帆。”
“嗯?”
“你……”
“怎么?”
“你知道他是同性恋?”
池千帆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他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个男人,他们两个人很亲密地走在街上。”
“那是叶枫,他的伴侣。”
叶枫……这个名字有点熟。丰仲恺想着,没多久便被池千帆的声音拉回心神,不再多想。
“我离开你那之后就去他家暂住,叶枫和他同住,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认识他?”
“也是那一天,我在画画,他路过停下来表示对我的作品很有兴趣;我说我要考虑,后来……没想到会那么快跟他见第二次面,决定合作。”
他支吾过去的事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呢?”
“什么?”
“江行坦诚他爱的是男人这件事,你作何感想?”
“佩服。”丰仲恺老实说道。
“没有厌恶?”
“为何要?”他的话让他想起林晏如的反应,不悦的情绪浮上心头。“每个人都有选择伴侣的权利,不管是男是女,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如果换成是你呢?”池千帆咬着三明治,咕哝含糊其词。
换作是你,你也会这么坦然吗?像江行和叶枫一样,不管旁人目光,胸怀坦荡?
“你说什么?”
“没有。”池千帆扯谎带过,转移话题:“你今天自动放假,有安排什么计划吗?”
“没有。”丰仲恺双手交叉置于脑后,一派轻松样。
“没有?”栗眸讶然看着对面的男人,像看见怪物似的。“这不像你,你从来不做没计划的事。”“偶尔也得忙里偷闲。”丰仲恺含笑道,又问:“你今天有事吗?”
池千帆先是一怔,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要干涉他的行程。
“有事吗?”丰仲恺再度开口催问。
侧头想了想,他点头,“我得把在白河镇画的作品润色修饰,再表框送到荷风。我答应过江行,一回台北就把画送去给他。”
“你很忙呢。”他调侃。
“你也不闲好吗?丰总经理。”池千帆回敬。丰仲恺双手左右一摊。“我今天很闲。”
“是吗?”拿眼前有点陌生的他没辙,池千帆送他一记白眼。
这样的时光,让人有种模模糊糊的幸福感,缓慢地回荡在这小小的空间里。
这么轻松的丰仲恺,真的不常见。他想着,不知不觉入了神。
“偶尔跟你这样交谈也不错,感觉很轻松。”不知是恰巧还是故意,丰仲恺切中他心思的话令池千帆愕然回神。
“怎么了?”看他一脸被吓到的样子。
“没事。”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池千帆起身收拾桌面。
看着他的动作,丰仲恺突然开口问:“表框需要多久时间?”
“不一定,再加上要进行润色……”手上有三幅画……池千帆算了算。“大概要三、四个小时左右。”
三、四个小时……“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停下收拾的动作,池千帆看向很难得客气说话的他。“什么?”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丰仲恺抬起下颚吻进残留在池千帆唇角的牛奶,温舌顺势滑进充满牛奶香味的嘴里,不是酒,但却能醉人。
“这件事非你参与不可……”他咕哝地说。
至于是什么事……
不言自明。
第八章
结果池千帆手头上的三幅画一直到下午才由丰仲恺载他送到荷风艺廊,并由他独自送进去给江行做最后的审核。
确定没问题之后,池千帆走出艺廊,却发现进去前向他道谢后以为他会这样直接开车回内湖住处的丰仲恺,连人带车还在外头等他。
“你还没走?”叩叩敲了下副驾驶座的车窗,他朝里头的人问。
“我今天休假。”他忘了吗?
“那就该回去休息,难得的假日——”
“陪我去个地方。”
“咦?”他在邀请他?“你要我陪你去哪里?”“上车再说。”倾身伸长手臂帮他打开车门,丰仲恺直言:“你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的时间都给我。”
“咦?”
“不行吗?”
“可以,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上车吧。”
愣了愣,池千帆还是在他催促下坐进车里,让丰仲恺松开离合器,滑进车水马龙的快车道。
沉默在车里并没有持续太久,池千帆还是忍不住疑惑,开了口:“你变了。”
“是吗?”丰仲恺转开音响,让悠扬的管弦乐声回荡在车中。“我哪里变了?”
“说不上来,只是直觉。”
“也许我真的变了。”遇见江行之后,他坦荡荡的表现除了令人激赏也让他不断在思考,思考池千帆对于他的意义,但直到现在,他还找不到结论。
惟一可以笃定的是,他必须依照既定的计划、轨道走下去,但池千帆却让他开始疑惑,怀疑这么走下去之后的结果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妻子、孩子,就像大多数的男人一样,立业成家、教养子女、结束一生——这就是他想要的?
还是,这些不过只是大环境下、现实生活中被排定的事项,就像“红灯停,绿灯行”这样制式的铁律,让人不照着走会觉得自己突兀、不正常、违反规则?
“专心开车,我不想太早与世长辞。”发现开车的人发呆出神,池千帆赶紧调侃提醒。“别让我英雄气短。”
丰仲恺笑了笑。“我到今天才发现你对绘画的投入。”过去不曾发现,只当他喜欢作画而已,如果不是今天在旁边被视若无睹冷冻了将近四个小时,他不会知道埋首工作的池千帆有多入神,更不会知道他认真的表情有多……吸引人。
离开他住所后,池千帆的光芒才逐渐散发,想到这里,也许当初离开对他来说是好事。
而对自己……或许也能算是件好事,要不然他就无法看见这一面的池千帆,这个带有傲气、执着自己理想、就算挨饿也不愿妥协的池千帆。
知道得愈多,就愈不想放手。对于这样的心态,他无法下定义,也无法解释。
很单纯的,他只是不想放手而已。
* * *
青翠葱绿的远山,只要俯首远眺,就能看见整个台北市。
池千帆收回留恋的视线,移到气定神闲、坐在竹椅上悠哉泡茶的男人身上。
丰仲恺今天真的很……怪。“为什么?”太多太多与平常不同的举止,让人有种就要被幸福灭顶的感觉,而这其中,或许隐含着不寻常的讯息。“为什么?”这处位于猫空的茶馆托此刻是上班时间的福,除了他们并没有人光顾,是个隐密谈话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