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她的身段竟如此夸张,于军也最忌讳这种葫芦一般惹人注目三围。
可是,他还是微笑着招呼:“你也是建筑系?”
她笑笑,“我哥哥读建筑。”
“可是林兆光?”
“你都知道了,我叫兆丽。”
“大家都关心他的伤势。”
她苦笑,“开头探访安慰他的人络绎不绝,渐渐都不来了,也难怪,人情本如此。”
兆丽也很懂事,只不过,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兆光此刻心无旁鹜,努力功课,即使不能打球,以后,还能成为优秀建筑师。”
“谁说不是。”
裕均回家,忠实地向小姐姐报告。
“原来是他妹妹。”她放下心来。
“其实不难看出来。”
裕亭说:“你一向比我聪敏,妈妈也那样说。”
提到母亲,姐弟神伤。
“林是上佳青年,这件事我放心,他的双腿也必定会得痊愈,因为好心必有好报。”
裕亭点点头。
“只是,她妹妹的浓妆认真吓坏人。”
“现在流行烟雾眼。”
“好似被人打青肿,还有,那种大格子鱼网袜!”
“看人不能看外表。”
“唉,不敢恭维,我看到她的鼻上打钉,不寒而栗。”
裕亭笑,“有无纹身?”
“不敢乱看。”
“这次谢谢你小弟。”
“不必客气老姐。”
打铁趁热。
过两日,在图书馆,林兆光想找一本书,兆丽又走开了,裕亭便轻轻走近,替他在高处把书取下,放在他手中。
兆光向她点点头。
“双腿进展怎么样?”
“很好,正做物理治疗,多谢关心。”
他们各自回到桌子上写功课。
裕亭读生化,许多学名,都需强记,她有过目不忘的摄影记忆,但无论如何,也得仔细读一次。
一下子到黄昏。
林兆丽仍然穿着大格子鱼网袜来接她的哥哥。
这次,她朝兆亭打个招呼。
兆亭走近,鼓起勇气,“可以一起喝一杯咖啡吗?”
兆丽答:“我需回剧院,兆光,你去。”
兆光苦笑,“我很麻烦,不是每家咖啡店进得去。”
裕亭立刻说:“我知道有一家地方宽大,有轮椅设备。”
兆光还在犹豫。
兆丽催他:“你已三个多月没有约会,振作一点,你可以胜任。”
兆光终于点点头。
裕亭把轮椅推到她的吉普车门前,“放心,我管接管送。”
林兆光只得笑了。
他可以缓缓站起上车,待他坐好,裕亭帮他折好轮椅放进车厢,动作利落。
裕亭驾车技术一流,不徐不疾,灵活可靠,到了目的地,她温言问兆光:“我试试扶你慢慢走,你说可好。”
兆光先是犹豫,随即点头。
裕亭没有伸手过去,只是说:“把手放在我肩膀上。”
她在医院做过义工,知道这是最好方法,以不损他的自尊心,旁人又不觉碍眼。
兆光下得车来,缓缓一步,走进咖啡店。
一直以来,家长与医生都劝他开步走,但是他始终有心理障碍,只怕在公众场所出丑,所以选坐轮椅,没想到今日有新突破。
是这个秀丽女孩的善意主动,叫他难以拒绝吧。
他们走进小店坐下。
裕亭问:“兆丽在剧院排戏?”
“是名剧《蓝天使》,第一次担任主角,有点紧张。”
“公演时一定去捧场。”
兆光很开心,“太好了,一言为定,由我请客,两张包厢票。”
裕亭说:“不,连我弟弟一共三张票。”
他们为未来约会高兴。
那日兆光回到家,独自在公寓里缓缓走动,像小儿学步,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再接再厉。
他并且对自己过去一季的灰心表示诧异。
——那么轻易放弃,不像林兆光呀。
傍晚,兆丽回来看到进展。
“咦,兆光,你一个人到处走?”
“是,乘机把书房收拾一下。”
“这有何用劳驾你,”兆丽笑,“我们只想看到你振作。”
兆光想一想,“忽然之间,似有守护天使拉了我一把。”
“那名天使,刚才还请你喝咖啡可是。”
是,正是她。
第二天,裕亭介绍弟弟给林家兄妹认识。
兆丽记得他,“我们在图书馆见过。”
裕均不出声,低下头,偏偏看见鱼网袜穿了孔,露出猩红指甲油。
裕均只觉这些不是他那杯茶,为着小姐姐面子,只得礼貌唯唯诺诺。
裕亭许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只见她笑脸盈盈,与兆光谈着演讲厅里趣事,世界政局走势,以及股票市场如何凶险等。
任何,无论什么题材,他们都可以喁喁谈个不休,他们是真正遇到知己了。
裕均替姐姐庆幸。
这是林兆丽轻轻问裕均:“你对戏剧可有兴趣?”
裕均答:“我只知莎士比亚拥有一间环球戏院。”
兆丽笑笑。
“卡门与蝴蝶夫人算不算?”
“那是歌剧,两回事。”
“对不起,我一无所知。”
“有无兴趣来看我排演?”
对于女性来说,这样主动,十分难得,但是裕均怕煞她的打扮,他一时不知如何推搪,忽然灵机一动,他答:“我的取向有点不同——”
说也真巧,就在这个时候,有个男同学走近,亲昵地问:“裕均,好久不见,慈善晚会需要你呢,你去年扮白雪公主叫好叫座,今年有什么好主意?”
裕均尴尬。
兆丽却听明白了,她低下头,籍故走回大哥身边。
裕均松口气。
不管什么籍口,总好过误导人家感情。
同学犹自不放过他:“今年扮什么?”
裕均没好气,“黑湖妖中被掳的美女。”
“谁做黑湖妖?”
“你。”
同学知难而退。
那天回到家,裕均忙着找资料作笔记。
裕亭走进他书房,“喂,你合作一点可好?”
“什么事?”他抬起头。
“人家约你,你为什么拒绝。”
“男人也有说不的权利。”
“你告诉人家什么,你的取向?小弟,男人也有名誉,是即是,否即否,缘何模棱两可。”
裕均沉默。
“请别破坏我与男伴关系。”
裕均看着姐姐,“男友男友男友,你心中只有那么一个陌生人,我是你手足,他是谁?你认识他才十天八天,为什么他比我重要?”说到最后,语气悲怆。
裕亭连忙说:“他不会比你重要,兄弟在我心目中永远维持最高地位,但是社交约会,有何不可?”
“我不会故意讨好你男友的妹妹,我一向不喜浓妆女子。”
“人家演舞台剧,需要夸张。”
“我有我的选择。”
裕亭取出啤酒,一人一瓶。
“她对你很有好感。”
“多谢她赏面。”
“毫无机会?”
“老姐,我祝你幸福。”
裕亭觉得遗憾,试想想,本来一对姐弟与另一对兄妹双约会多有趣,不过世事很少这样凑巧理想。
第二天,裕亭陪兆光到公园散步。
她租了辆三轮车。
“来,运动一下脚步,我坐你后边,试试你腿力。”
兆光很感动,这可爱的女孩想尽办法帮他振作精神,他不可以辜负她。
他载她缓缓向前。
“怎样,比蜗牛略快吧。”
“嗯,可是慢过乌龟。”
“我答应你会有进步。”
“我找到一支好拐杖给你用。”
他正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借力,听了失望,“叫我自立。”
裕亭笑了。
兆光忽然说:“我没想到裕均会反串白雪公主。”
“有对头扬言愿出一万善款给他,他考虑后,毅然上台。”
“造型可漂亮?”
“我有照片。”
裕亭出示照片。
林兆光看了忍不住大笑,“值回票价有余。”
“他们今年还想邀请他,不过裕均表示可以不可再,见好要收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