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烦劳您将伞撑开。”早有预防的柳扶摇将柔荑掩住自己的额际,挡住飞落而下的雨水。
收回眺望的视线,雷世昕依言撑开了竹伞。
柳扶摇接过了竹伞,同时覆住了三人的头际。
竹伞无法负荷三人的身影,总有一些雨水沿著伞边流了下来,打湿了两旁的衣裳。
柳扶摇倚在雷世昕的胸怀,轻声地在他耳旁低喃,伞下的世界顿时泛开一阵比雨丝还浓的旖旎气氛。
不愿见他俩卿卿我我,虞蝶飞正欲走出伞外,伞,却在同时密实地覆住自己的顶上,而雷世昕则身形一晃,在雨中疾奔而去。
虞蝶飞拧起眉对著柳扶摇,不懂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地……好。
“我相公他不怕雨淋,倒是你久病初愈,要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她了然地说道。
“多事!你不用再带我出来散这劳什子的心!”厌恶她洞悉的目光,虞蝶飞走出伞下,任雨点打在她身上。
柳扶摇将伞移到她的头上,慧黠的眼底浮著笑意。“蝶飞,这雨虽不大,可久了,还是会淋湿的。”
虞蝶飞偏过头,视线落在远方。她不懂柳扶摇有何居心,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她的关心未免太过,无论自己如何无理放肆,辱骂有加,她还是笑脸相迎,软语相待。她究竟有何企图,抑或她已和巽祯联手,想要将自己逼入另一个陷阱?!
“这是你和他的阴谋吗?要我像个傻子被你们玩弄在股掌之上。”被伤得太重,她不相信柳扶摇会帮个外人而不帮亲。
“没有任何的阴谋,我只是把你当成妹妹一样地关心。”柳扶摇的柔荑轻触著她的手背,情真意切地看著她。
“骗子!你们这些狗眼看人低的王族,自以为高高在上,便肆意地轻贱别人。剥去了外在的身分,你们连只畜牲都不如!”她猛地回头,恼怒地瞪著柳扶摇。
“你知道我不是,表哥也不是那种人。”对著她激狂的脸庞,柳扶摇缓缓地摇头。
要怪只能怪巽祯表哥的外表太优异,感情太理智,他像是隐藏著温度的火焰,诱著无数的蝶蛾飞去来兮。
“别帮他说话!”虞蝶飞怒气冲冲地挥开她的手,跑进了雨中。
竹伞在柳扶摇的脸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阴影,隔著雨,柔美却又透著慧黠的眼远望著虞蝶飞的背影,若有所思。
须臾,她开了口。“你想报仇吗?”
虞蝶飞霍地转身,有一瞬间仅是瞪著她,随即爆出一阵嘲讽的大笑。
“报仇?我没听错吧!如果报仇有这般容易,那天底下早没有巽祯这个人了,他早被我一刀刺死了。”
“你想不想报仇?”柳扶摇再次问道。
“我想!我要他也尝尝这种被人耍弄的痛苦滋味。”虞蝶飞攫住她的肩膀,激动地怒吼。
“好,我帮你报仇。”柳扶摇的眼悬上一层五彩的神秘光芒。
“你为何要如此帮我?”虞蝶飞被那一双闪著智慧的水眸给震慑住,她竟……相信柳扶摇有能力帮她,但她仍是不解而存疑。
“因为你是我妹妹。”将伞移至两人的头际,柳扶摇认真地凝著她的眼。
“你说什么?!”虞蝶飞全身被牢牢定住般,她动也不动地望著她。
“那日,你被夫君救入府内时,我已看过你的身子,在肩胛处有一枚蝴蝶印记,你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柳蝶飞。”
十年前,她与妹妹蝶飞随著娘前往庙里上香,不料她们却在人群中被冲散,身为尚书的爹举尽家财,散尽千金仍不可得,而娘早因自责过度而香消玉殒了。
失了爱女的爹再无心于政事,久郁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听著柳扶摇的话,虞蝶飞不哭也不笑,只觉有一些什么在心中胡乱飞窜。原来……她姓柳,儿时的她,只记得自己叫蝶飞,便跟著捡著自己的人姓;原来……她在江湖闯荡,为金钱卖命的时候,爹……也在寻著她,她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她也是有人要的……
多年的抑郁与不甘被打破了,化为雨水,虽沾了她的衣,却终于落到了尘,没入土……
“你……没骗我?”不知怎地,她真的相信,她应该紧紧搂住扶摇……她的姊姊,可倔傲的性子却让她软不下身段。
“看著我的脸,天底下哪会有两人面孔这般相似,除了姊妹之外。”扶摇微笑地拉住她的手,在交手的瞬间,时间久久停住了。
“没想到咱们在庙前失散,却也在佛前重逢了。”柳扶摇快慰地轻笑,爹娘在天之灵见到她们姊妹相逢,也该瞑目了。
“蝶飞,相信我,我一定帮你‘报仇’。”她心中已有一个完美的计策,既让蝶飞报仇,又能轻惩薄情郎巽祯表哥。
“怎么报仇?”她放开柳扶摇的手,忆起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滋味。
“他不爱你,你就设法让他在乎你,再教他尝尝被人欺骗的滋味,让他一辈子后悔莫及。”柳扶摇说服她摇摆不定的心,美丽的脸庞闪著聪慧的光芒。
“让他在乎我,尝尝被欺骗的滋味……”虞蝶飞的嘴角慢慢弯起一道弧,高扬的螓首带著报复的笑靥。
当雷世昕挽著虞蝶飞出现在华丽的半年宴上,男人垂涎地贪看著这位比飘红楼、倚红院那些妓女更艳三分的美女,发愣地忘了身旁的女人及手中的醇酒。
“雷将军艳福不浅……”
“是啊,听说他家中已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可你瞧瞧他身旁的那一位,可真如花似艳啊……”
“咦,她不就是雷将军的妻子柳扶摇吗?她怎会来这……”
人们是健忘的,早忘了半年前的那段插曲,惊艳的目光此刻全落在那名美女身上而窃窃私语著。
仰卧在席上、支著颐假寐的巽祯忽尔张开眼,眸里的星芒直穿透人群,落在那个曼妙的人影上。
“爷,你醒了。”候在一旁的花妓曼儿,拂开他额上垂落的发丝,温婉地倒了一杯水酒。
接过酒,巽祯若有所思地啜饮,闪烁的目光随著那道人影而晃动,她,不是扶摇,而是虞蝶飞。
原来,在他寻不著她的时候,她竟躲在雷世昕的羽翼下,让另一个男人宠爱,她这该死的女人!
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她,此刻该躲在暗处疗伤,舔舐自己的伤口,怎会像只花蝴蝶般到处翩飞,巽祯微愠地皱起好看的眉头。
他不要她,别人也休想动她一根寒毛!甩开心中烦扰不清的情绪,他放下了酒杯,走到了雷世昕的身前,优雅的薄唇噙著笑意。“雷兄,不为我引见你身旁的美人吗?”
正与人敬酒的雷世昕和虞蝶飞闻言,像练习了数百遍般,脸上掠过一丝诡笑,泰然自若地回过身。
“你不是早认识‘她’了,还需我引见?”首次有了揶揄巽祯的机会,雷世昕当然不放过。
“她不是我亲爱的扶摇表妹,倒像我一个……红粉知己啊!”他亲匿地说著柳扶摇的名字,气得雷世昕胀红了脸。
“不许你那样喊她的名字。”雷世昕气得想将手中的酒泼在巽祯的脸上。
“你是指亲爱的扶摇表妹,抑或你身旁的虞蝶飞啊?”巽祯闲肆地睨著狂怒不已的雷世昕,嘴角的笑痕兀地加深。
“该死的你!”雷世昕甩掉手中的酒杯,便要扑上前。
“别,雷郎。”虞蝶飞拉住他衣袖,大眼含情脉脉。
“雷郎?瞧瞧,叫得多亲匿啊!”他环起胸,嘲弄地看著她,心中的不满愈来愈深,她倒好,男人一个换过一个,一点也不知廉耻,明知自己无须在乎,可看著她与雷世昕亲密的动作,他的心却违背了意志,硬是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