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年轻皇帝依赖范文晔来治理国家,但他对范文晔的依赖、占有已超越了君臣间的分际,皇上根本就将范文晔看成自己的所有物,不准人动。
天啊!这真是骇人的错觉!
而且方才范文晔虽然极力隐藏他的感觉,但是因为自己离他极近,他可以感受到范文晔的颤抖,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范文晔为什么会怕皇上?
俞平在沙场驰骋多年,遇过不少敌人,有贪生怕死之辈,也有好斗逞能之徒,他见多了人们赴死前的样貌,而刚刚范文晔的神情,就仿若将要就死般,满是凛然不屈的凄凉;但是,他只是与皇上去谈公事呀!怎地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觉?
难道……皇上便是使范文晔日渐憔悴的原因?
范文晔低头不语紧跟在独孤焰身后,他不知道独孤焰究竟为了什么事而发火,但他并不想知道,反正他也只能承受他的怒火,不是吗?他是当今皇帝,而自己不过是他闲来无事玩弄耍乐的棋子。
真是可悲!范文晔的嘴角勾起自嘲的苦笑,所谓十年寒窗,为的就是这个?
而走在他前头的独孤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比他好看到哪儿去。
该死!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生气?看着他和俞平有说有笑,范文晔还露出他从没看过的灿烂笑容,可是,这又干自己什么事?反正,只要能看到他可怜、哀求的神色就行,要他的笑容干嘛?
话虽如此,独孤焰心头的不甘与不满强烈到令他自己无法不在意。
还有,那个俞平胆敢将手放在范文晔的唇上!而范文晔那种毫无防备的态度更教独孤焰大为光火,因为每当他如此碰他时,范文晔的表情总是充满嫌恶与排斥,恨不得立刻挥开他的手似的,难道范文晔喜欢那个武夫?看他们的样子,不是正要接吻,就是刚吻完正在回味!
来到御书房,挥退在门口的侍卫后,独孤焰怒气冲冲地摔上御书房的门;范文晔只是不发一言的站在他身后。
“尚书大人体力并非如此不济嘛!”独孤焰转身看向范文晔,“让你休息个几日,就有精神去勾搭别人,这么欲求不满吗?”
之前见范文晔神色憔悴,且大臣们亦上书请求别再加重他的负担,是以独孤焰才好心放他几日休息,不强迫与他缠绵。看来,是他多虑了!
一开始,范文晔还弄不懂独孤焰话里的意思,直到最后两句,他才了解他话中的讽刺,当下他愤怒地开了口。
“我不准你如此污辱俞大哥!”怒吼声回荡在御书房中,久久不散。
“哼!”独孤焰笑着踏前一步,“你是用这样的态度对皇帝说话的吗?”话语低沉,却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面对高他一个头的独孤焰逼近,范文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你刚刚不是很有气势吗?”
独孤焰讥讽地一笑,伸手便拂上范文晔的脸,果不其然,又被范文晔撇头闪开;而这样的举动,更激怒了独孤焰,他用力扳过范文晔的脸,将他往墙上一推。
“痛!”身子被用力地撞向墙,力道之大让范文晔霎时痛得刷白了脸。
“怎么,你被俞平碰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呢!”
“你胡说什么?”
“对了,在黄大人的千金面前,你不会也是这般的态度吧?”
范文晔惊讶地睁大眼看着独孤焰,他怎么知道?黄大人上次请他到黄府做客,实际上是要介绍自己的女儿给范文晔。但是,像他这样的身子,怎还有办法娶妻!
他的表情让独孤焰更加不悦。
“朕还以为你只对男人求欢献媚呢!居然连女人也可以接受了?或者先皇仰赖于你的,不只是国事而已?”
这句话让范文晔怒不可遏,做出了他生平从未想过的行为,他一拳挥向独孤焰。
机警地抓住范文晔挥来的拳头,独孤焰将他的手用力拉向墙,牢牢固定住。
“你做什么?”独孤焰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震耳欲聋的怒吼、撞击墙壁的疼痛,范文晔好似都没了知觉,因为那比不上心头的酸楚。
他想着自己的人生,因为独孤焰的报复、践踏而完全走样。什么辅佐皇上的功臣、众大臣心中的乘龙快婿,所有一切的一切,有如不断在耳边回荡的嘲笑与讽刺,在在只是提醒自己处境的悲哀罢了。
而他!这个不可一世的皇上,居然认为俞平与自己有染?甚至质疑自己并不是靠实力而官居尚书?难道身为臣子就是这么下贱无尊严的吗?只因为他是皇上,就能不管臣下的感受吗?他受够这样的对待了!
范文晔愤恨的看向独孤焰,苦涩与悲愤,全在瞬间涌上心头。
“放开我!”连月来的煎熬让范文晔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用力地挣扎起来,“放开……放开!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范文晔失控地大吼,悲愤、委屈、痛苦……所有的压抑化成了痛哭,眼泪一旦落下,再也无法以麻痹为借口,来掩饰心中的脆弱,所有佯装的坚强都在此刻崩溃。
“你……”看着范文晔突然溃决,独孤焰一时间竟无法反应,任由他推开自己。
范文晔无力地掩面,身子缓缓滑落,倒坐在墙角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从指间流出他呜咽的控诉,“我只是遵照先王的遗命,我错了吗?呜……为什么要让我做这么一场恶梦?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像个妓女般……我是尚书啊!就算不是,也是个有尊严的人啊!凭什么让你如此的践踏污辱?就因为你是皇帝吗?”
范文晔用力扯着自己早已披散凌乱的头发,声泪俱下,“你要我求你吗?好,我求你,求皇上你让我死得痛快吧!反正这样肮脏的身子,我也觉得恶心!”
自始至终,独孤焰都是一脸讶然地听着他的控诉,许多未曾有过的感觉随着范文晔声嘶力竭的呐喊在胸中翻搅,他无法分辨清楚那是什么感觉,但却不断地撞击他的胸口,仿佛将要倾泻而出。
而听到范文晔竟一心求死,独孤焰心中蓦地一惊。
他想求死?绝对不准!如果失去了他,如果、如果……
独孤焰心下一阵恶寒,冲过去使劲抓住范文晔,大喊:“不准!你是我的!所有一切都是,连命都是!我不准你死!”
独孤焰目露寒光,厉声宣告自己的所有权,慌乱到忘了称呼自己为“朕”。
范文晔根本不想理独孤焰,他只是捂住自己的耳朵,低头流泪。
“看着我!”独孤焰愤怒地抬起范文晔的头,要他正视自己,但是范文晔却好似一切都豁出去了,不断拍打想拉开他的手。
“不要碰我!混帐!”他挣扎怒吼,看来,他是真的什么都豁出去了。
独孤焰不安地看着范文晔充满恨意的眼,是的,范文晔是该恨他,但是他不想被他怨恨!焦躁无力的感觉浓浓盘据在心中,他无法掌握这样的局面,他什么也抓不住!
说穿了,当一个人将一切都抛弃不顾,连死都不怕时,更遑论让他人掌握;独孤焰终于明了到,自己在这一场游戏中,第一次处于下风。
“说!”独孤焰慌乱地把拼命挣扎的范文晔制伏在地上,“说你是我的!快说!”
也许是被独孤焰突然的暴怒吓到,范文晔惨白着脸看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忘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