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鬿听见她的声音,以为出了什么事,匆匆闯入她的房间,一眼便看见躲在墙角掩面不住哭泣的胡俐茵。
搞什么鬼!浓眉一蹙,他才要开骂,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她脸上的泪水硬是打回,全数胎死腹中。
在这节骨眼她还惹麻烦让他处理,他深深吸气吐气,用力压下想捏死她好让她不再哭泣的街动。
不管怎样,先要她别哭吧,说点话安慰她,但……天杀的!他压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人!
该死!握紧的拳头冒出青筋,他差点就要以手刀将她劈昏。
「哭什么!」不会安慰人的夜鬿以怒斥来代替,却逼出她更多泪水。
「呜……」胡俐茵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
「别、别哭了。」夜鬿忍不住将她揽在怀里,不想见着她脸上不住溢流出来的透明液体。
明明是咸水,怎会具有酸性成分,不住地腐蚀他的心房?
难解……他闭上眼,硬是将本该有解答的问题,归类到无解难解那边。
他不想知道答案。
胡俐茵埋首在他坚实健壮的胸膛里,渐渐地止住哭泣。
她伸手紧环夜鬿的腰,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来驱走心中的黑暗。
毕竟还是不习惯让人这么搂着,夜鬿见她哭声已歇,稍稍推开她一寸,却换来她一声惊叫。
「不要!你不要走!」胡俐茵像无尾熊般紧抱着他死不放手。
别丢下她一人!她不要一个人!
夜鬿莫可奈何,只好轻拍她的肩轻声安抚,「我不会走的。」哄女人还真是尴尬。
「真的?」她急切的抬头寻求保证,写满惊惧的灵动大眼更添几分娇弱气息,眼中全然的信任依赖,让人有想为她遮挡风雨的冲动。
「嗯。」他艰难地点头,换来她如花绽放的笑靥,灿烂、纯真,令人心动。
有短暂的时间,夜鬿完全看呆眼,但他随即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妳先吃东西。」他冷声道。
胡俐茵乖乖照他的话做,只是坚持要他在一旁陪着。
对她反常的听话,夜鬿暗暗松了口气。
在情势混乱不清的此时,她安分点,对他们俩都有好处。
但好戏还在后头,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夜鬿的脸色比起之前有如天与地的差别。
「别闹,快进去。」他铁青着脸,深深吸口气,尽力压下濒临爆发边缘的脾气。
「我不要!」胡俐茵猛摇头,坚持不让步。她不要一个人,自己一个人独处的感觉好可怕……
「你刚刚说你不走的!」她含泪指控。
「这是两回事!」夜鬿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声调微扬,语气微怒,但她压根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骗我!」她这强烈指控叫他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是答应过妳,可是……」夜鬿眉头纠结,看着她掩耳不愿听的模样,初次体认到什么叫有口难言。
「我不能陪妳进去。」开什么玩笑!哪有女孩子洗澡还要男人在旁陪伴?她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有没有脑袋?
听了他斩钉截铁的拒绝,胡俐茵嘴一扁,又哭了起来。
「呜,你骗我……」
「妳……怎么又哭?」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夜鬿烦闷的低吼,「我知道了,我陪妳,妳别哭。」
就这样,冷面铁汉夜鬿,被迫观赏美女入浴。
胡俐茵在浴室拿着沐浴绵球搓洗身体,不时停下动作询问:「你还在吗?」
「在。」夜鬿答复她的声音简短无奈中夹着气愤,却又不敢光明正大的发火。
转头看向敞开的浴室门口,见到那宽敞、略显僵硬的肩膀,她淡淡一笑便又低头继续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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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着身子等在门外的夜鬿好不容易捱到胡俐茵清洗完毕,他要她坐在床沿,准备为她上药。
「另一只手。」冷着脸帮她处理伤口,他刻意不去理会她频频皱眉呼痛的娇怜模样。
他一直告诉自己,心中那些怪异感觉是因为对她的愧疚而起……只有这么想,他才能放心和她相处。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无心的他,何曾对人感到愧疚来着?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在乎?
「好了。」上好药后,夜鬿起身要离开,一只纤细小手拉住他衣服的一角,力量不大却坚定。
「做什么?」已快被她搞疯,夜鬿的语气冲得很,却在瞥见那害怕得瑟缩的身影,不得不放柔声调,「什么事?」
「我帮你擦药。」她指着他的手说。
夜鬿只顾处理她的伤,却不理会自己的伤,说实在的,他身上的伤并不会比她少,难道他不痛吗?
「不必……」拒绝的话才出口,见她小脸一皱,他立刻改口,「好,我知道了。」她可不可以别摆出那种脸?害他……
胡俐茵欢喜接过药箱,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
「会痛吗?」她轻声问道。天啊,好深的伤口,他怎么受得了?
「不会。」夜鬿咬牙切齿的回答,并非因为忍痛,这点小伤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让他必须咬牙的是胡俐茵……
他是弃婴,在十二岁加入杀手集团前,一直都在流浪,从一个城镇流浪到另一个城镇,看遍人情冷暖,摸透现实社会的虚假。他早熟而坚强,从来不屑虚伪的关怀和温柔,也从来不期盼,因为他知道在那背后往往都有致命陷阱。
但面对胡俐茵,他迷惑了。
他不需要关怀,他不要他人施加的恩惠,但他就是该死的无法推开她,无法叫她停止这无聊的举动,因为……因为他渴求她的柔情……
明白自己的心思,他倏地缩回手,彷佛被人灼伤般。
胡俐茵睁着疑惑的眼,百般不解的问:「是不是我弄痛你了?」糟糕,她好笨手笨脚……
「不必。」见她仍是一脸白痴样,他再次重申,「我说不必了。」
「可是你的伤口……」
「小伤,不碍事。」夜鬿冰冷的语气瞬间冻结她尚未说出口的话,也冻出她的火气。
「是!不碍事!」意思就是嫌她多管闲事!
她赌气似地用力将药放回药箱里,咬唇撇开脸,不理会他。
哼,好心被狗咬!不擦就不擦,那么跩干什么?早知道她就别大发慈悲帮他上药,反正他痛死也是他的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心里是这么想,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隐隐作痛?还有眼眶浮现的泪水……
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难解的莫名伤心,上回被他嫌多事时,她也是很难过,但这次的难过又比上回多了些……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章
妈的,该死!
夜鬿不知在暗地里狠狠咒骂了几回,却仍僵直着身体不敢妄动,原因很简单,胡俐茵正安稳的睡在他怀里。
可恶,为什么他这个保镖还得充当保母陪睡?
他攒紧双眉,回想起几天前的夜晚,也就是陪着她就寝的第一个晚上……
「早点睡。」夜鬿伺候她洗完澡、擦完药,关上灯正欲离去时,却又被她拖住。
「别走!别扔下我一个人!」胡俐茵抖着声也抖着身。
「放手,妳该睡了。」夜鬿先是无奈的劝哄,尽可能的放柔嗓音──这辈子他还没有如此轻声细语说话过──到了后来,他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
「妳闹够了没?」才陪她洗完澡,这会儿又要陪她睡?
夜鬿酷到极点的冷脸,散发着冻人寒气,却仍摆脱不了死缠着他的八爪章鱼。
「不要走!」胡俐茵抬起迷蒙泪眼,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拜托你别走,陪我好不好?我好怕……」原本自尊是不许她表现出害怕的,但现在可不是逞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