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巍峨的大堂内,一群白衣红袍、红巾系发、腰系双刃的男女,正分列两侧,面露敬畏地听探子的报告,等候席上之人的裁决。
季嬿懒懒地坐於躺椅上,静静听下屑们的禀报,修长美丽的扇睫下滑过疲惫。
最近武时,总发现自己的内力精进飞快,但真气停滞阻塞,武力愈强,身体反而更加虚弱,而找来的医者都诊不出原因……
铁赤云生前留下的札记中并无提及此一现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祟敦主,已探得晏郡平的行踪。"一名属下的回报勾回她游走的注意力。
"在哪里?"她的姿态文风未动,双眸依旧半敛,但眼底激射出炫丽光采。
"三日前出现在洛阳城隆兴楼,之后一路南行,现已至钧州一带。"
"可知道目的地?"
"属下不知。"
"有同行者吗?"
"尚有一男一女同行。男子身著黑衣,头戴笠帽,以黑纱覆脸,无法得知其形貌,但据探子回报,似乎武艺极高。"
"武艺极高吗?"季嬿沉吟,而后续问:"那名女子又是何来历?"
"前不久告老还乡的兵部侍郎谢孟宗之女,名唤谢宁香。"
"谢宁香……"她玩味著这个名字,脑中开始思索。
传闻这两年来晏郡平从不与人接近,更别说是与女子同行,为何突然改变?
再说,他若真想藏住行踪,就如同泡沫没於水面一般,彻底在世上消失,任何人也别想找到他。
这两年来她苦苦追寻,但他总有办法在留下蛛丝马迹的同时转瞬又了无踪影,为何这次属下能一路探查?除非……他刻意泄漏行踪!
这又是为何?
"是,听说谢宁香娇美可人,伶俐聪颖也骄纵任性……"那名下属尽责地报告得来的资料。
一阵碎裂的声响蓦地由主位向四周传散开来,吓得那名下属马上噤声,众人屏息,惶恐下跪。
上好的精雕花瓶已呈粉末状飘散在总坛空中,而教众们畏惧不安的反应季嬿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她的脑中,只重复流转著那几句话——
娇美可人、伶俐任性,娇美可人、伶俐任性……
他竟然还没死心……
可恨!
挥掉手中粉末,她愤然站起。
"派出人马,全力擒拿谢宁香,我要以她血祭。"森冷的语调,平板无情,令人不寒而栗。
"是。"众人唯诺应声。
"还有,引开晏郡平,其余阻挡者,杀无赦。"
"遵令。"
晏郡平,我绝对会让你向我低头!
一甩水袖,季嬿傲然离席,一干人等不敢违令,迅速离开,执行猎人任务。
第四章
"彤儿……彤儿……"一声声的叫喊,混杂著焦急与忧虑。
莫离溪畔的树林内,白衣男子急急找寻著女子倩影,俊逸的脸上写满担忧。
高树上,一抹淡绿身影,闷著声不吭气,让自己与枝叶融为一体,静静流著眼泪。
"彤儿,别让师兄担心,快些出来。"男子依旧在树下盲目搜寻,直到一丝轻浅的气息鲁钻入他的感官,他抬头仰望,舒开了纠结的眉头,缓颜道:"可找著你了。"
女子起身欲离开,让男子倏地拔纵的身子给定在原处。
"为什么哭了?"男子以手替她拭去颊上泪水。
"师兄……师兄不要彤儿了……"听到男子温柔的问话,她泪落得更急。
"傻瓜,师兄怎么会不要彤儿?是你想太多。"他搂她在怀,抚著她的发,为她梳整。
"那你为何会带那名来路不明的女人回来?"她睁著水眸问道。
"彤儿,你记住,她不是来路不明的女人,她名叫季嬿,是师兄救回的人,以后也将成为你的大嫂,不可对她无礼,知道吗?"
"我不知道,不想知道,我也不要知道!我只知道师兄亲口答应要一生一世守护彤儿,永不分离的,现在却反悔了。"她指责地看他。
他就怕彤儿这种暧昧不明的小女儿心思呀!
叹了口气,他缓声开口:"彤儿,师兄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反悔,你永远是师兄的好妹子,所以师兄即使娶妻,仍愿意一生一世守护彤儿,永不分离。"
"好妹子?"她自嘲地笑著,偏过头不愿再看他。"师兄永远只会当那些承诺是彤儿的胡言浑语,从不曾认真去思索过彤儿的心意是吗?"
"彤儿……"轻抚她秀发的修长手指蓦地停住。
他确实一直以为彤儿只是过度依赖他,只是年少不懂事才会随意许诺。
"彤儿,我们之间只是兄妹之情。"他必须斩断她没有理性可言的迷恋,即使这样的话太过残忍。
果然,纤细的身子一僵,而后开始微微颤抖。
"才子……佳人……师兄和她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而彤儿……什么也不是……"低哑的嗓音里,饱含深深的受伤与脆弱。"师兄,你娶了嫂子之后,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抱著彤儿,为彤儿梳发了吧……"
深深呼息,她努力凝聚勇气回头迎视晏郡平歉然的眼,接著将一直揣於怀中的小布包打开,将布包中物倒在她与他之间,任其散落於两人的衣裳,也任其四处飞散,随风飘扬。
"彤儿手巧,好不容易找到这些花瓣与叶片,略折形状,便可成为一只飞鹤。"她拈起一只花鹤,递到晏郡平眼前。"师兄每回下山,彤儿便犯相思,每日每夜,当彤儿被思念折磨得受不了时,便会找来花材折鹤,期许每折成一只,它便会羽化,将彤儿的相思与心意传达到师兄心底。"
带著笑意的泪颜,最是凄美,而晏郡平只是无声,呆楞地接过彤儿手中的花鹤。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一阵风吹来,将毫无重量的花鹤吹飞,就好像真的羽化似的。
风,也将她脸上的水珠吹洒向他。
"师兄找到命定佳人,彤儿该为师兄感到高兴,可是彤儿怎么也快乐不起来,心如刀割的滋味,彤儿总算知晓……"
她缓缓将唇印上他的,在他尚反应不及时撒开,绽放心碎的笑容。
"彤儿对师兄,从来就不是兄妹之情,一直……一直都不是!"语毕,飞纵离去,徒留狂风卷起残鹤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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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阳光透过浓密的云层空隙洒下,天空呈现光与暗的错影,湿气逐渐凝结,牵引出青草绿地的芬芳。
现在时辰已近正午,将雨不雨的天气,让连日来的燠热逐渐散离,人们偷空拨闲觑了口气,停下庄稼与其它手头上的工作,享受这一季来难得的清凉。
在城郊的疏林,原该属於静谧的清新空气,逐渐传来急促与逼人的气息。
恐的求救声划破天际——
"来人,救命!"身著褴楼衣衫的男子穿梭林间,惊恐地左逃有躲,企图闪过背后来人的追杀。
男子背后,紧随著四名身穿白衣袍、腰系双刃的男子,个个身形壮硕,面色狰狞,恍若追魂使者一般,为夺命而来。
突然一声惨叫,男子背后受了一掌,飞出数丈之远,狼狈滚了几圈后,又爬起继续奔命。眼尖地看到正朝他走来的人影,灰暗的眼染上兴奋的光采,他迅速朝那三人奔去。
"大爷,救命,救命啊……,"男子冲跪到晏郡平眼前,口中不断嚷著。
晏郡平望了一眼身前祈求的男子,又抬眸看向其后头追来的人,悛脸上仍是尔雅的笑意。
"恕我无能为力。"有礼的态度,闲逸的笑容,吐出的话却是绝对的冰冷。